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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人回家——遇鬼记「“有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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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有故事的人]发表的第346个故事



图文无关



遇鬼记


▢ 紫汐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那时我读小学五年级。


那时乡下的村级建制不是现在这样的名儿,小组叫生产队,村叫大队,乡镇称为公社。


我们的小学校舍要跨过两个小队的地盘。从我家出发,过一个山埂,穿过一个坡,叫麻子坡,再走过几户人家居住的屋场叫麻子冲的,再上一个山埂,下一个坡,跨一个垅,就到了学校所在的山脚下,学校是建在山坡上,长长的土斜坡弯弯曲曲的一直延伸到山下,感觉很长很长,有时快迟到了,在山下便开始猛跑,或者刚在山脚下听到当当当的敲课铃声时便亡命的使劲往上冲,这时就怨这个坡太长了太陡了太难跑了,待到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冲进教室,老师往往已开始讲课了。照例的在门外喊场报告,汗也顾不得擦,轻手轻脚的走到座位上,带着惶恐和内疚,惶恐的是害怕批评,内疚的是居然又迟到了,觉得对不起老师,因为老师经常教育我们要做个好学生,不迟到、不旷课,迟到这可不是好学生应该做的。


放学回家的时候那才叫一个爽,从学校操坪到山脚下,一阵风的卷起两分钟便到了,冲出校门都象放飞的鸽子,并不是归心似箭的想回家,而是冲出校门后可以在回家的路途上三五成群的想干嘛就干嘛,我就和几个同学偷过林场的梨子,挖过麻子冲常家的红薯,象这样的野趣事情数不胜数,所以放学时,大家等都等着一起走,几乎不会一个人回家。


但是,那一天,我是一个人回家的。


◆  ◆  ◆


是秋天的一个下午,班主任要我留下来改语文试卷,我那时是班长,作文写得好,成绩也不错,当然还有点野,这不在评价的范围之内。等到我完成任务后,应该有四点多钟了,乡下放学放得早,往往是一点半开始上课,上完两节课到三点就放学了。我把试卷交给班主任周老师后,挎着我的黄书包,(关于七十年代影片中知识青年经常挎的那种军绿色的书包,我一直称它为黄书包,它一直伴随我读完小学、中学。)我挎着我的黄书包风一般的跑出校门,心里高兴得很,因为被老师委以重任不是随便哪个学生都能做到的,那时只要被老师叫到做什么事,就会感到无尚的光荣,我在这无尚光荣的光环中哼着歌往家赶,走走跑跑,跑跑走走,不一会儿就过了麻子冲屋场,进入那个长长的麻子坡。


秋天的麻子坡,树叶并不茂密,我记得当时的山丘不象现在的山丘,当时家家户户缺柴烧,所以山头上几乎光零零的,只要是黄的枝叶、哪怕是黄的草都被捡回家或割回家当柴烧了,地上更不用说,到处都是扒子印,只要是哪天刮了风,风停了,山上便到处都是扒柴的人,所以秋天,家家户户都昐望刮风,一刮风,树上的黄叶、枞树上的枞毛子都会恍恍悠悠的落到地上来,风刮得越大,落到地上的黄叶和枞毛子就越多,风一停,大家就赶着往山上抢,不多时山上又变得光零零的,从树上落到地上的都被扒成堆用箢箕背回家了。


我进入麻子坡,从坡尾往坡头走,到处静悄悄的,没有一丝风,倒有点闷热,四点多钟天还是挺亮的,从坡这头能清晰地看到坡那头,从坡底能清晰地看到对面的山埂。


虽然我一开始是满心高兴的,但一进入麻子坡,就有点缩心了,不但因为麻子坡比较长,而且因为对面山埂后面是埋死了的小孩子的地方,听老人说以前死了的小孩子都会埋在那,还有一个原因,出了坡之后要走过一条土路,而那条土路的边上就有两座坟,我们每天都在坟的底部也就是紧挨着人家睡的脚的底部走来走去。这两座坟正对着山底的一口塘,叫黑塘,因为它一年四季是黑古隆咚的,所以叫黑塘。


我走到麻子坡大概有三分之二的地方,忽然发现对面山埂上站着一个婴儿,这婴儿有成人那么高,装束就是婴儿打扮,头上戴顶尖头的圆帽,帽子是红色的,身上穿着袄子,腋下系着一条包裙,包裙是红底带花的,整个的装束就跟我们那出生几个月的小孩子装束一样。我当时并不知道害怕,只是纳闷,谁家的小孩这个时候还在这里,不由得一边走一边盯着看,那个婴儿并没有移动,我一直在想那小孩到底是谁,一直到我走出坡、走过那两个坟,走到这边的山埂上,这边山埂正好连着那个婴儿所站的山埂,上了山埂,我仔仔细细朝那小孩站的地方看了好久,什么也没发现,山埂到这边的坡底,除了枞树,到处光凸凸的,鸟也没看到一只,别说是人,因为光凸凸的,所以视线非常好。这一下我的心彻底缩起来了,赶紧没命的往家跑,一边跑一边数数,一、二、三、四、五……跑回家端起老妈放在桌上凉着的搪瓷缸就灌水,气喘吁吁地一连喝了几大口才安定下来。


老妈在菜地里忙着,见我回来,喊我去帮忙,我答应着跑过去,拿起粪耙子锄草,这一页揭过不提。


◆  ◆  ◆


第二天上午,坐在教室里,我开始头晕、发烧,迷迷糊糊中听到班主任老师跟四姨的说话声,四姨那时在大队部的钉子厂做事,大队部就在学校边上。班主任老师应该是看到我不对劲叫来四姨送我回家,我是被四姨背着回家的,回家的路上一路都在睡觉,奇怪的是走过麻子坡走到那两座坟边上时,我突然就醒了,而且非常清醒,我发现自己在四姨的背上,四姨的背已经是湿黏黏的了,我喊了声四姨,四姨正巧走到了坟边上,她回头说,你醒了?我嗯了下,又睡着了,怎么到家的又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父母奶奶还有上屋的陈娭毑都在床边,我的胸口上搁着一只布鞋,鞋底是湿的,紧紧贴着我的胸口,头上敷着毛巾,也是湿湿的,我打量了他们几眼,便又睡过去了,睡过去前听上屋陈娭毑说,把鞋子打湿了再贴上。


后来听妈妈说,我昏睡了两天一晚,她给我喂了米粥和水,我是一点也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是下午,我忽然感到非常清醒,并且有尿尿的感觉。家里一个人也没有,我知道妈妈坐在奶奶家那边,因为我听到了他们聊天的声音,七嘴八舌的,妈妈的声音很大。妈妈聊天时声音向来很大,她说她嫁给我爸爸前是大队文工团的,这点我信,因为她经常在我们面前唱歌,特别喜欢唱浏阳河和洪湖水浪打浪,后来我读了大学,才知道妈妈虽然喜欢唱歌但并非悦耳,甚至还可以说有点五音不全,大部分时会把A调唱成B调,B调唱成D调。到我读中学的时候,很少听到妈妈唱歌了,因为家庭压力大了。


我下了床,感觉走路有点飘,但人却十二分的清醒。我走过堂屋,堂屋里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上照例有妈妈凉着的开水,我们家的桌上一年四季都有放着妈妈凉着的开水,一直到现在,妈妈七十多岁了,回到乡下老家,我第一时间就是端起妈妈凉着的开水喝。喝完水我走出后门去拉尿,故事就开始了。


◆  ◆  ◆


我取下后门撘子,拉开门,跨出一只右脚,我发现后面小坪里静悄悄的,远处有一只母鸡在水沟边啄食,四下里一片安静,天气有点热,太阳在云层里,有些闷。当我再跨出左脚,我忽然发现,就在我的前面,突然一下子涌出一群小孩子,比我小一点,也有和我差不多年纪,足足有七八人之多,连拉带扯地推搡着我,七嘴八舌的嚷嚷着,开始听不懂,忽然听到其中一个小孩子说了一句,走,跟我们走吧,接着其它人都在说,跟我们走,跟我们走,这下都听懂了。我说,我不走,我不跟你们去,我要拉尿,一边说一边奋力挣扎,足足有一两分钟,被他们推拉着走了几步。正在我火心烦躁的时候,面前忽地出现一位老婆婆,我不知她怎么来的,只是觉得她很突兀的就出现在那里,现在我还清楚的记得,她柱着一根手杖,头上一圈黑色的布条束着花白的头发,身穿对襟的褐色袄子,下边是大脚裤,小脚,面部看不太清,但感觉很慈祥,她把手里的杖头往地上一顿,说:你们这些家伙,还不给我回去!声音很威严。唿啦一下,围着我的小孩子都不见了,好象从来没有过一样,老婆婆瞧了我一眼,也唿啦一下不见了,好象从来没来过一样。空空的后坪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脑子还没转过弯来。我定定的站了有分把钟,才想起自己要拉尿,便往后屋找到尿桶放水。


回到堂屋,将后门搭好,走到前坪,使劲喊妈,喊了大概有七、八声,妈妈终是听见了,回到家来,我跟她说我撒了尿,并且看到了许多小孩子,妈妈嘱咐我上床休息,我知道,她那时是不相信我的。因为过了两天,我得了肺炎,躺在一个竹制的框子里,晕晕乎乎的被爸爸手用推车推到公社卫生院,几十里的山路,我在吱吱呀呀的手推车的乐声里延续着生命。




——上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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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责编:糖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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