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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杂碎、烂羊头,盐池还有多少人记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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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张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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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盐池,你不可能每个人都认识,但你要是不认识改明,那你基本上就不能说是正宗的盐池人。改明姓李,是家里的二儿子,上面一个是哥哥,哥俩脑子都有一点问题,但哥哥比较厉害一点,整天嘴里面只会重复两句话:臭杂碎、烂羊头。臭杂碎、烂羊头。哥哥每天穿的十分整齐,中山装领子上的风纪扣都扣的严严实实,戴着一顶蓝色的帽子,背着手,在盐池的街上走来走去,不管看着谁,要么直盯盯看着不说话,要么就是往他脚底下吐一口吐面,跟上就是一句,臭杂碎、烂羊头。请相信我,哥哥绝不是在侮辱你或者骂你,他只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在肯定他脑子里面的想法,不论是你或者是真正的臭杂碎和烂羊头,在哥哥看来,么啥区别。


哥哥长得特别像《功夫》里面的房东,尤其你一抬头看着他阴森森的眼睛盯着你的时候,能让你的心实实的甩一哈。嘴唇子上面那一留胡子也是分外销魂,因为上面老糊着几疙瘩鼻子,让你在忙不迭的闪过他眼光对视的同时,忍不住还要忙忙的瞅上一眼,到底糊了几疙瘩。改明就长得心疼多了,他的眼睛大大的、黑黑的,眼眨毛长长的,非常清澈,就是书上说的那种黑葡萄一样的眼睛。而且改明的毛病不厉害,能跟人正常的交流,说话的时候眼睛忽闪忽闪的,忽闪的你心不由得软了下来。就是时不时的卡住壳,正连你说话直尼,就说开别的了。




改明是个明白劳动能养活人这个道理的人,这一点要强过好多只知道伸手撇干饭的该上耍的二流子。县城里面所有的垃圾站,改明都记得非常清楚,每天,他都跟上班一样,从北园子走到敬老院,再从西城墙走到小井坑,把全县所有的垃圾站都要翻一遍,找出里面的纸箱子、纸壳子,拆开叠成纸被子,拿根绳绳一拴,再接着翻腾,直到搜罗出几个空酒瓶子,一起背到自己的家里面攒哈,等到积攒的多了,再总的背到收购站一卖,换成钱。每天人们都能在县城不同的地方见到改明在垃圾箱里面拾翻,我是出了名的该溜子,喜欢到处跑着耍,有时候一天能见到三次改明,在他自己的世界里面忙活。而且从来没有人说过或听说过改明会偷东西,这一点,改明活得很自爱。


我碎娘那伙在百货大楼上班,那时候我家也已经搬到西城墙底哈,市场后面了。我放学回家要路过百货大楼,时间早了就会进可浪一圈。那天我正在百货大楼里面,隔着柜台跟我碎娘扯磨尼,改明走了进来,到我碎娘跟起,从烂棉袄子里面掏出一大堆毛票,跟我碎娘说:娘娘,你果换一哈钱。我碎娘把钱数了一遍,说,改明,你这是两块八毛钱的零钱,我给你换张两块的,八毛你再拿回可。


改明情长的说,娘娘,那麻烦你了昂。转头拖着两只脚走出了百货大楼。其实改明腿脚么啥问题,就是走路老直不起来腰,加上两个玻璃盖子老打着弯,就让人感觉他脚一直抬不起来,所以,改明的鞋特别费。那时候家境不太好的人是不会买鞋穿的,都是自家母亲或女人给做。改明卖纸壳子那点钱能混的吃个嘴就不错了,根本不够买鞋,也没有老妈和女人,能给他做鞋穿。所以改明穿的鞋基本都是垃圾箱里面拾翻出来的旧鞋,有商店里面买的穿坏的,也有各人自己做的穿烂的,改明也不挑,有啥穿啥。有时候拾来的一些手工鞋,能让改明穿的底子都磨烂了,还在脚上拖着。改明在前头走,后面鞋底子的烂布能拖出两米多长。看着鞋底子上的烂布跟着改明转出了百货大楼的大门,我碎娘翻转头过来跟我说,你们罢欺负改明,娃可可怜着尼。


当然我碎娘安顿我这些话,是在我五年级时候说的,那伙我才对改明的事情知道的更多了一点。但在此之前,不要说我,盐池没有一个人欺负过改明 ,包括他的哥哥,这种羞先人的事情谁都不会可做,谁家的碎娃娃不懂事,他要是拿石头或土坷啷扔改明的话,他家大人轻则呵斥,重则一个逼兜,跟上就是一句:你龟孙子心坏了,欺罚改明尼。盐池人非常厚道,尽管在小事情上也会有小县城人的精明和计较,但是在人性面前选择大是大非的时候,盐池人无一不体现出这片土地给予他们的质朴和厚道。直到如今,虽然我已经离开盐池二十多年了,但凭着这份血液里面的味道,我仍然能在第一次碰到一个不认识的盐池人的时候,判断出他是我的老乡。


当然站在纪念塔台阶上刚朗诵完自白书的我,那时候对改明的认识还仅仅停留在“tèngzi”这个阶段,相信我,这两个字在盐池话里没有鄙视的意思,仅仅是说,这个人和我们有点不一样,但当时的我还不能区别的这么仔细。只是一想到我苦练了半个多月的节目竟然被一个“tèngzi”用嘲笑的眼光来看待,心里不由得一阵悲愤,或许连改明自己都不明白什么是嘲笑,可是他的嘴角随着一只眯着的眼睛往上翘的表情,看起来的确是那么的意味深长。改明斜着眼睛看着我的那个清明节,是我过的最不舒服的一个清明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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