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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镇福胜巷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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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铛铛铛……”,放水老人儿把福胜巷敲醒。人们挑着水桶陆续出来,从不同方向向紧贴着福元老汉街门的自来水井走去。天冷了,放水老人儿换下了穿了一个夏秋的那身虽不破烂却明显陈旧的蓝衣服,换上了每年冬天都穿的那身黑棉衣。我知道她还有一件穿黑了的没有挂面的羊皮袄,那是数九天才穿的。

放水老人儿七十岁左右,瘦高个儿,有一米七的样子,长脸上皮肤稀松下坠,上眼皮耷拉着,苫住了少半个眼角。没有人接水的时候,两手交叉着袖在袄袖里。表情没有明显变化,总是神情淡然,似笑非笑;眼睛似乎看着一个地方,似乎又没有具体目标。与人的交流也是老生常谈:今儿天气挺好;又变天气了……说话不紧不慢,有气无力的样子。

放水老人儿是寡妇,守寡多少年没有多少人知道,姓甚名谁也没有人知道,面对面说话人们以“年(您)了”相称,私下叫放水老人儿。

不知道那个自来水井的所有权归哪一级政府或街道,只知道那是北毛店街福胜巷几十户人家日常用水的唯一。自来水井是一根伸出地面一米多高、两三公分粗细的水管,顶端一个“铁帽子”,横插一根一头带卡子的小铁棍儿上锁,钥匙由放水老人儿掌管。放水老人儿负责一日早、中、晚三次放水,每次大约两个小时;逢年过节,挑水的人多时无限延迟。一年四季,风雨无阻。开锁后,将一个小小的黑布袋挂在水管上,每接一担水,人们将一个一分钱的硬币递进手里,放水老人儿顺手将硬币丢进小布袋,扭动开关,自来水便“哗哗”注入水桶。没有工资,硬币就是放水老人儿的全部收入。

我是转业军人,工资比较高,加上妻子的工资,每月有一百二三十元的收入,这在福胜巷算是高收入家庭。由于住处与岳父只隔一排房子,所以常在岳父家吃饭。但下班有迟无早,六十多岁的岳父常常挑水。那年,狠了狠心,花七百元钱为岳父家安装了自来水。从此,结束了挑水的日子,也结束了与放水老人儿的“近距离”接触。

福胜巷没有下水道。早晨,随着放水老人儿清脆的敲击自来水管声响起,除了挑水的,便是提着泔水桶从家里走出来的人们,不太宽的街道就是垃圾场。自然,泔水桶里不光是泔水。还有筛料碳的。城里人比农村人生活水平高,做饭取暖都用煤炭。无论灶膛还是火炉都有没有燃透的煤渣。节俭的人们不会连灰带渣一起倒掉,或用筐或使筛将煤灰滤下,扔掉煤矸石,将料碳留下再用。因此,巷道里便灰尘四起。我居住的那几年,丰镇城内只有一个环卫队,环卫队工人每年只有一两次光顾,草草清理一下。所以,冬天,这里常常是高高的“垃圾冰山”,前排房屋的后墙被垃圾掩埋了一小半,站在“山顶”,几乎可以摸到房屋后檐,以至于夏天还清晰可见墙上潮湿的污渍,住户叫苦不迭,却又无可奈何。虽然在墙上写有“禁止小便”,“禁止倒垃圾”的字样,但仍然屡禁不止。夏天,污水横流,臭气熏天。

福胜巷有一个公共厕所,除了偶有农村人来淘粪,没有人负责清理。只是后来农村人对大粪似乎也没有了“兴趣”,不像早些年你争我抢。所以,常常“屎满为患”,蛆虫遍地,进去后难找落脚之地。每有淘粪人来,居民们便面带欣喜。那本来就不高的遮羞墙,常被人撬掉砖块,正对街面有一豁口,已不能遮羞。

住在福胜巷最发愁的是上下班的进出,尤其是夏天,除了自行车车技特别高的,很少人能骑着自行车进出。别说高低坑洼,光是那污泥浊水就会让人望而却步。我的车技属下下流,自然不敢冒险,总是小心翼翼地把自行车当拐杖,全然顾不了车轮进水沾泥,只重点保护两只脚。尽管这样,也有一不小心两脚污泥的时候。那辆加重永久车,并未永久陪伴我,两年后就“光荣退休”了。去亲朋家串门作客,常羡慕那干净平整的街巷,从单位出来,不用下车便可以一路骑行至家门口甚至进了院子。

住在福胜巷每当下暴雨就发愁。我那个小院没有出水道,只好在不大的院内挖了两米深的水窖,一般的暴雨还能对付,雨太大或连阴时间太长就成了问题。岳父所住的那排房子情况更不乐观,四五户人家,除了每家搭建一个小房子,院里只留下一个刚能走人的过道,自然不便挖水窖。更糟的是,院子比街面低了几十公分。每逢下雨,全院人便如临大敌,一但洪水倒灌,男人们便全体出动,沙袋挡,脸盆舀,忙个不亦乐乎。

当年,到了冬天没有蔬菜可买,所以立冬前城里人都要冬储,土豆、萝卜、白菜,一个冬春的用量一次性安顿齐备。这让福胜巷人费不少力气,车进不去,只能肩扛手提自行车驮。人口多用量大的,想办法借一辆小平车,你拉他推,一车蔬菜到家,几个人汗流浃背。还有一件最发愁的事,就是一年一次的搬运煤炭。福胜巷距丰镇城主街道马桥街的直线距离大约二百米开外的样子,宽窄不一,最宽处四五米,最窄处只有一米多,而且有四道弯儿。立冬前同样需要存储煤炭,备一年做饭取暖之用。而大车更是开不进福胜巷的,即使卸在离家最近的地方,也有一百多米。每当拉煤,便得动员亲朋好友五六个壮劳力帮忙,车推人抬,几吨煤进院后,个个像从煤窑出来,面目全非,精疲力尽。

岳父母先后过世,妻哥住了那间房子。因单位分了房子,我也离开了福胜巷。后因工作调动,离开了丰镇。

几年前的一个夏天回丰镇,妻哥在巷口迎接,当我张落着在就近的小区院里停车时,妻哥说不用,能进去。妻哥上车带路,向东绕过一道巷子,又拐了两个弯儿,居然到了家门口。看水老人儿不见了,也没有听到那“铛铛铛”的声响,想必每家都接通了自来水。那个不能遮羞的厕所已被填埋,巷头新修了一个厕所。街道已用水泥硬化,似乎宽敞了许多。几个老人在聊天,一个环卫工人推着小车在清理一小堆垃圾。

福胜巷变模样了。

作者:赵和平,1956年生,丰镇市巨宝庄乡马厂梁村人。1977年入伍,1987年转业。曾任中国人寿丰镇支公司经理,中国人寿乌兰察布分公司副总经理。现已退休。居住呼和浩特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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