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 令人敬佩的侧影 ——晨起挤公交杂感

（文：李超）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是隐逸之宗的诗，更是无数空有安闲心而无安闲命的“劳苦人”梦里的生活。重点高中的学生大概是一个城市最早出晚归的人，于是早起挤公交便成了许多人共同的记忆。

3月的新疆虽不再朔风呼啸、飞雪漫天，可自是比不上杏花烟雨的江南，遍地的残雪即是明证。厚厚的羽绒服，沉沉的书包，惺忪的睡眼，昏黄的路灯，简陋的站台，苦等不来的公交车，似乎已是每日的“标配”。于是有人会选择发会儿呆，等等还躺在暖暖被窝的灵魂；有人会选择戴上耳机，给自己紧绷的神经放会儿假；还有人正大口大口地吞咽手里的早餐，给辘辘的饥肠粗暴的安慰；还有人夹紧肩膀胡乱地跳着，暖暖厚硬鞋子里微僵的脚趾。只有她安静地站在那儿，默默地背书。羽绒服宽大的帽子遮住她的脸，但从那本书的开合可以想见她的嘴里必是念念有词。上衣被遮住了，但从裤子可以看出她是和我同一个学校的。作为一个老师，这种好学的学生自是最能吸引眼光。看她如此认真，自是不便打扰，我只悄悄地拿出手机拍下她的侧影，想着班会课拿给学生们看。

石河子

Shi He Zi

车来了，大家蜂拥而上，我也随大家挤上车。前面那个高大的男生猛一转，那厚实的书包便结实地顶在我胸口，我只能后退半步半转过身让自己略微舒服一点儿。说来也巧，她正在我身前背身而立，只手里还拿着那本书。这次离得紧，果听得她嘴里絮絮叨叨、念念有词。

记得有句话：“叫醒你的不是闹钟而是梦想，那你永远不会迟到。”我想引导你前进的不是名利而是信念，那你终会成功。从教已八年，弟子亦有千数，能为信念而学者，千无一二；读书虽过廿载，破卷早过等身，能为梦想而活者，又有几人？

不知怎么，突然想到唐僧，年少时最不喜欢的就是他，笨、执拗、拘束、好骗、爱冤枉人。于是本领最小的当师父，本领最大的反做徒弟就成了多年来困扰我的最大谜题。有人说是情节需要，这样才有戏剧冲突；有人说这是一场阴谋，是如来佛祖导演的一场以“佛”代“道”的大戏；有人说其实唐僧是陪练，孙悟空的由“魔”成“佛”的修心历程才是真正的主题；还有人说这是吴承恩不满天子修仙而作的一部讽刺之作……

直到最近我才发现自己一直被唐僧那老实软弱的外表给骗了。其实他才是最“硬”的一个，而且是硬到骨头里的那种硬。且不说他的前九世皆命丧流沙，即是今生也是历尽苦难。他幼而失祜，生而被弃，自小与师父相依为命长于青灯古佛间。他出身极苦，心肠极善，虽遭杀父夺母之大恶，仍行普度众生之大善；他看似耳根最软，任谁都可以骗他团团转，可他心志最坚，口必称“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到西天取经而去。”人们或许只记住他的那句“悟空救我”，却忘了他无数劫后余生后不是失魂落魄、打道回府而是重整行装、继续上路；人们或许只记得“四圣试禅心”里猪八戒因贪图美色田产被吊于树上，而忘了女儿国中他为求真经不顾“鸳鸯双栖蝶双飞”。师徒四人中，悟空曾负气出走，悟能动辄散伙，悟净坐守行囊，唯独他“不去真经，誓不东归”；悟空为脱金箍求自由，悟能为餍口腹求欲满，悟净为离苦海求自安，唯有他为取真经度众生。  

庄子曾言：“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正所谓“夏虫不可以语冰，井蛙不可语海，曲士不可语道。”当我们习惯了苟且、安享了舒适，自然不能理解那些有坚定信仰并为之奋斗乃至奉献一切的人，我们会觉得他们奇怪，甚至会像蜩与学鸠嘲笑大鹏鸟那样嘲讽他们。其实该被嘲笑的应该是我们，不是吗？我想他们是不会笑我们的，或许因为他们知道我们只是还没悟到，或许因为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是啊，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这辈子不去做一件值得自己钦佩的事儿，到老了不是很无聊吗？难不成把一辈子赚的钱都从银行里取出来一张张地数？唐僧们断不会如此无趣！依稀间竟从唐僧的脸上看到了模样…… 其状貌如妇人好女，其心志实怒目金刚！

 车猛地一停 ，公交师傅还是一贯“干脆”，我忙抓紧了扶手。不过这猛的一晃倒让我解开了那道谜题。只有唐僧西天取经，何曾有孙悟空西天取经？毕竟没有目标，朝哪个方向走都是错的，有时走得越快反倒错得越多。下车，一起踏上“取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