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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一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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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在路上,岁月如歌,爱或不爱,你我都将成为公交车上被小朋友让座的“爷爷”或“奶奶”。
亲爱的
奶奶


那年大雪来临的时候,我来到波兰东部Hrubieszow参加火车设备安调。刚到现场时见到了一条拐狗,同事们叫它旺财。这是一条流浪狗,设备安调时不知从哪里流浪到了现场,已住在现场一月,跟大家蹭饭吃。这狗瘸着一条腿,走路一蹦一蹦地,大家吃盒饭时喂它,给它啥它吃啥,鸡腿也吃,米饭也吃,从不挑食,吃啥都香,吃起来不像是狗,倒像是猪,一看就是饿狗,怎能旺财呢,同事门说这狗比以前胖多了,刚见时皮包骨,现在是肉包骨,波兰同事Andy说这狗脖子上有项圈,应该是有家的,一定是被主人抛弃了,Andy说波兰人不能抛弃狗的,如将狗扔到到树林里被人发现报警了是要被判刑的。


这是一只可怜的狗。




工程就要到期了,那几个作为临时场地的集装箱也搬走了,旺财又住在了海关操作室门口,我们不禁为它担忧起来,工程快要结束,同事要回国,旺财要到哪里呢?去中国吗,不可能,这狗怕是没人要的,太老了,在国内怕是得吃了,波兰冷那皮毛做成帽子倒还有点用,暖和点,但旺财很难看,做成帽子更难看,要不送给其它现场同事直接炖了算了,炖了吃也是富贵狗,而不是饿死或冻死的,我跟同事说。


旺财好像听懂似的直跟我摇尾巴,好像它能去其他同事那里的。是的,这里是海关,住在这里不合适的,它好像已经意识到了,也得考虑找个可收留的地方。


设备验收后,项目经理跟我说,我的事情就完了,以后就是你的了。他摸着旺财的头,旺财也没个去处,就留给你吧。它也是威视一员。你对它好,它也会报答你的。


旺财目送同事们离开。



每天到达现场,远远地看见旺财站在操作室门口的台阶下面,它警觉地看着路面,俨然是海关的主人,护卫着设备,它的位置上方墙上挂着波兰庄严的国徽,一面红色盾牌上,一只白鹰头戴金冠目视左方,国徽下是波兰语“海关Hrubieszow检查站”,国徽左右两侧插着波兰国旗和欧盟旗帜。


我一下车,它就迎上来,像见到久别的亲人一样跟我摇尾、它太饿了,我将带来的面包、火腿给它,它狼吞虎咽吃起来。


天已很冷了,我从安调组同事留下的棉毛坎肩中找出一件,给旺财穿上,由于坎肩太大,再用根电线系紧。


我看过TIS系统日志,铁路传感器有丢轴现像。我得去调整传感器位置。


我把安全联锁钥匙拔下,穿上反光背心,拿上板手,尺子,铲子,“旺财,Hoqie“”我用波兰语跟旺财说,波兰语是“跟我来”的意思。


旺财显然能听懂波语,欢快地跟了我上来,一跳一跳走在我前面,走向扫描通道。走到出境光幕时,防护墙上扬声器响了,是波兰语,中文意思是“加速器就绪,请离开”,旺财被突然来的声音声吓了一跳,感到莫名其妙,又走到入境光幕时扬声器又响了,“加速器就绪,请离开”,旺财似乎明白了什么,又返回出境光幕,可扬声器不响了,它再向入境光幕蹦去,扬声器还是不响,它似乎有点失望,漠然地看着我。我将工具放下,示意旺财不要动,回到操作室,WinCC界面显示出:“有可疑人进入幅射防护区,请确认!确认安全后请点击!”,我点击后信息消失,从话筒喊:“再来一遍”,旺财往前一走,扬声器又响起来,我再复位,再喊“”再来一遍”,旺财往前一走,扬声器又响起来。连续好几次,旺财好高兴。


我用铲子铲走传感器表面上的雪,用尺子量着传感器外沿到铁轨内侧壁距离,再调高度,调好了再用板手拧紧,再继续去调下一组传感器。


一直走向400米处传感器,一座铁桥出现在眼前,桥下就是布格河,河道被茫茫白雪覆盖着,看不见河水,听波兰同事Andy说过,布格河道很窄,窄的地方一个大步就能跨过去,但很深,河里盛产鱼。桥对面就是乌克兰的沃伦地区,能看见桥对面村庄的袅袅炊烟,听得见对岸狗叫声。


回到操作室,一个海关操作员在,还带着一条狗,“Iron”,操作员指着狗跟我说。


Iron披着一身黑毛,亮得像搽过油一般; 圆圆的、漆黑发亮的不大的眼睛像珠子,脖子上带个项圈,项圈上有几个字“Sluzba Celna”,那是波兰文海关的意思,它穿着警犬背心,也有“Sluzba Celna”几个字,  我看看旺财,它把坎肩挣脱在地上,在坎肩上卧着。旺财的样子让我尴尬,它只是卧在那里一动不动,毫不理会操作员,也不理会Iron,海关操作员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Iron也是这里的主狗,你该巴结一下主人,即使不会作揖、打滚、舔手、卖萌,摇尾巴总会吧。


旺财,我喊它一下,旺财睁开眼,跟我摇了下尾,理都不理操作员和Iron,又睡着了。


我跟操作员说:它叫旺财。


操作员跟我介绍Iron,它全名叫“Iron.Labulado,Labulado是它的姓,我第一次听说波兰的狗还有姓。


旺财是不是也有姓呢,我在纸条上写出Wangcai.Labulado.


操作员看着笑了,labulada可是波兰最好的品种之一。


名犬是要有畜犬联盟认证的吧?我想,欧洲人有很强的血统观,把人分为皇室、贵族、贱民,不仅重视人的血统,也重视狗的血统纯正。


这旺财是条土狗,是一条出身贫贱的狗,没有姓的,没有labulada家族的基因,想冒充也不行的。


操作员笑一笑。我发现Airon也在冲旺财摇着尾巴,Iron如果会笑,也会笑出来的。


我说旺财会看门,这几天就是旺财给看门的。


操作员说说过些时Iron就常住这里了,Iron要看门的。


旺财还会,我想说它可陪我,这时WinCC显示出“火车入境,请确认是货车还是客车?”,WinCC都看到了货车,扬声器咋没响呢,操作员疑惑地看看我,我示意他快点击货车,打过安全联锁钥匙开关,货车进入通道他再选择确认后,系统开始了扫描。


这扬声器有问题吧,扫车完毕,我将功放电源重启,想去通道试试扬声器,这时我想到了旺财,何不让它去呢,我把它弄醒,带到门口,示意它去通道。


旺财会意地去了,到出境光幕,扬声器响起,“加速器就绪,请离开!”,扬声器是好的,我点下WinCC界面复位,用话筒喊;“旺财,再来一遍!”,旺财又返回光幕,扬声器再次响起,我接连试了几次,操作员觉得好玩,在点击确认按钮后,用话筒喊:“Yeschelas”,是波兰语再来一遍的意思,可旺财一动不动,操作员再喊一遍“”Yeschelas”,旺财还是无动于衷。


我接过话筒,”旺财,再来一遍!“,旺财再次跨越光幕,扬声器再次响起:“加速器就绪,请离开!”


操作员说,这狗不懂波兰语,我说,它可是波兰狗呢。


操作员说,它已中国化了,只听中国人的。


操作员示意Iron也去光幕,Iron不解其意不去,他找来个木棍向出境光幕扔去,木棍落在防护通道外面的雪地里,Iron飞奔过去,用嘴含了回来给主人邀宠,扬声器没响,操作员再次将木棍扔了出去,这次木棍落在防护通道里面的铁轨枕木,Iron飞奔过去,用嘴含了回来,扬声器还是没响,它没够得着光幕,其实,它只要跳一下就能够得着的,可它不懂得跳。


而旺财走路本来就是一跳一跳,不用有意将身体抬高,也能够得着光幕。


旺财参加过设备安装调试呢,熟悉情况,它帮我修设备。我跟操作员说。


操作员笑笑,他看了IPS图像,开车带着Iron去火车站了,在那里要开箱检查。


整个边检站就我和旺财了。


我沿着铁轨向火车站方向走去,那里也有两组传感器,在出境100米和400米处。


旺财走在我前面,雪地里留下了它的爪印。


我在注视着它走路的样子,抬着一条病腿,从不落地,想站起来的样子,似乎想进化成人,可前右脚始终离不开地面,没法跟人一样。


记得一个作家说过,人跟动物的区别是人是站着的,腰是直立的,而动物的腰跟地是平行的,这旺财的腰本是跟地平行的,可它就是要站起来,这样一走就成了跳,,像人的脉博在跳动,它走的不是狗步。也不是猫步,而是脉步了。


脉步,脉冲,我想到了加速器,这是我们的核心设备,我们的设备不正是靠脉冲扫车出图的么?原来旺财走步是在仿效加速器的脉冲。


旺财的脉步其实是加速器最标准的脉冲,它每走一步头都往上一仰,用力往上跳,旺财似乎懂的,跳得越高,单脉冲剂量幅值就高点,低了不行,图像会暗的,甚至是黑图。它又懂得跳得不能太高,太高了也不行,要超剂量率值的。


旺财,我来量量你的半脉宽吧,我用尺子伸向旺财,旺财向我伸过病腿,摇摇尾巴,它的拐脚和尾巴正好是它身体高度的中点,好像就是为测半脉宽量身定做的的.....旺财,你走路跨部不要太小,脉冲宽度窄了剂量率不稳,也不能跨得太大,脉冲宽了在出束频率高时图像会不清晰的.......


从出境400米传感器回来的路上,旺财走路似乎更匀称了,跳的幅度不高不低,跨的距离不大不小。


让我没想到的是走到边检站门口时,我想带它去北边的Grodek村子方向走一走,可它就是不肯。


Grodek方向传来一声声狗叫声。旺财竖起耳朵听着,一声也不叫,从第一次见到旺财起,它就从没有叫过。


世界上人与人是平等的,世界上的狗和狗也是平等的,人有人格,狗也有狗格,旺财,我不管你是波兰狗还是,你跟着我,我就要让你活得有尊严,你虽活不出个人样,也要活出个狗的样子来。我心里跟旺财说。





海关Hrubieszow边防检查站警犬 Iron.Labulado


2012年3月6日,Hrubieszow边检站举行盛大的设备启用剪彩仪式,波兰财长兼海关总长一行从首都华沙远道而来,电视台、报社记者云集在现场,海关操作员荷枪实弹,列队接受检阅,Iron也在海关队伍之列,它吐着长长的舌头,威风凛凛,在操作员喊口号时它也在绳子的牵引下向财长做着各种敬礼的动作,我这时不见了旺财,它已不在平时呆的操作室门口,后来在操作室后面的发电机旁找到了它,原来是操作员把它带到这里的,连同它平时喝水的脸盆,还有那件已很脏的坎肩,我看到它时它正卧在坎肩上,冻得发抖,我看见有个记者想给旺财拍照,可举起像机还是放下了,也许旺财的样子大煞风景,不适宜露面在电视和报纸上的。


那天也是我告别旺财的日子,第二天就要回国休假了。剪彩仪式完毕,旺财好像意识到了我要离开,一反常态,显得特别急燥,喂它吃的也不吃,弄来水也不喝,在我开车沿马路往南离开时,旺财拐着一条腿一跳一跳追了我老远,我喊着让它回去,它不肯,我停下车,摸模它的头,跟它说:一月后我就回来了,我再开车,旺财又跟着跑,一直到拐弯的地方才止步。


一个月后,我又回到了波兰。


刚到Magnolia宾馆吃过晚饭后,我迫不急待地赶到了火车现场,见到了操作员和海关的狗Iron,可就是没看到旺财,只看到设备舱门口旺财穿过的坎肩,还系着原来的电线。


我问操作员,旺财呢?


这是个新来的操作员,我从来没见过,他没听懂,我这时才想起旺财是中国名,他不懂。


是那条狗,bies,我说着波兰文。


Bies?他听懂了,恍然大悟:Is that homeless dog?


我说是,操作员拍拍我的肩板,带我到门口,我以为他要指我旺财的地方,心里好激动,结果,他指着Grodek方向,打着手势做个一拐一拐离去的样子。


它走了?不在这里了?被人收留了吗?


操作员说,没人收留它,它自己走的。


我想起回国的那天,原来,它已意识到这是最后一别。


这天晚上,我和房东喝酒多了,一直谈着狗的话题,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睡梦中听见狗叫声,那声音由远及近,像是旺财在叫,像在呼唤我,我感觉到旺财就在身边,可就是看不到它。


听见旺财在跟我说,我在剪彩仪式那天晚上就离开了,永远地走了,这世上不可能再见到我了,今天我回来看看你,跟你告别,也想让你知道我的身世。


旺财给我讲了它的故事。


旺财本是Grodek村的,那天从边检站走过的老头就是它原来的主人,老头养了两条狗,一个是旺财,一个是Angel,它们是伴侣,在一起已一年......后来房东不想要旺财了,三个月前,在一个暴风雨的的夜晚,老头叫旺财上车,旺财以为要带它去玩,它叫Angel也上来,主人将Angel喝喊下去了,然后用布蒙上旺财的眼睛,拉了很远很远,兜了很多圈子,最后在布格河边的一片树林里,把旺财放下车,解开旺财眼睛上的布,给它留下点吃的,看看四周无人,跟旺财说,一会来接你,就扣上车门走了。


旺财知道自己被抛弃了,它很俄,但没吃主人留下的东西,它记心好,走了好几天硬是要找回到了Grodek村,它的主人家在村边,院子里电线杆上有个很大的鹳巢,鹳巢下是它和Angel住了一年的窝,而现在它曾经住过的狗窝里已住着两条狗,一个是Angel,另一个是主人从德国买的,是给Angel做伴侣的,主人喊它Dola。


旺财没进去,这里已不是它的家,它已确确实实是条流浪狗了,它一直往南走,走到铁路口,看见一群从来没见过的黄皮肤黑眼睛的人在铁轨上干活,他们临时住在铁轨旁一个集装箱里,旺财见金发碧眼的人多了,第一次见黄皮肤的人,他们把吃剩的饭菜给它,旺财留了下来,他们还给它起个名字旺财。


现在我要去Grodek,去见见Angel,去见见主人,这时旺财现形了,我看见它穿着白色毛衣,穿着漂亮的裙子,背着背包,头上还戴顶帽子,它自己也像刚刚洗过澡似的,干干净净的,像是处在恋爱期的女孩,要去约会的样子。


你也去。旺财跟我说。


Angel已有了新狗了,Dola,我说。


旺财的表情难以形容。我见它坎肩口袋里放着带着钥匙的手持剂量仪,是边检站操作室操作台上的安全联锁钥匙,不知为啥还要带这个。


去Grodek的路上,它在我前面走着,我看着它,它的打扮和走路姿势像个华丽的贵妇人。


旺财跟我说,去了主人家时,一定要当做是无意路过的样子。


走到Grodek村口看,看见了电线杆上的鹳巢,鹳巢只有一堆木棍、枯草了,鹳在飞往南方后还没飞回来,鹳巢下面就是它曾经的家。这时旺财突然站了起来,它把拐腿藏在了口袋,显然不想让主人和Angel看出自己狼狈的样子,而把手持剂量仪钥匙捎微露在外面,右脚搭着我的手,装出一份自信,像人一样小步走着,目朝前方。


院子里老头在扫雪,看见了旺财,开始没认得它出来,但还是认了出来。老头喊了它一声。


院子里两条狗迎了上来,那个叫Angel的狗显然认得旺财,使劲地摇着尾巴,嗅着旺财。


我似乎听见了狗与主人、狗与狗的对话。我听见老头在喊旺财,旺财没理他。老头好像在说:那天我在树林里回头找你时,找不到你。


旺财的左腿拉着我的手,仿佛在说,我有主人了,这就是我的主人,来自中国。


Angel摇着尾巴,嗅嗅旺财,嗅旺财的白毛衣和裙子,好像在问毛衣是啥品牌,是不是意大利顶尖品牌Emilio,Dola则在嗅旺财口袋里露出的剂量仪,好像在问:这是什么东西,是LV包吗,还是香奈儿包。


旺财跟Dola说,这是用在海关设备上的,查走私品的。我工作的地方就在南边铁道口的海关边检站,我在为一家来自中国的公司服务,是一家很好的公司。


老头打开门,似乎想让旺财进去,这时远处乌克兰方向传来火车的鸣笛声。旺财看我一眼,示意一下手持剂量仪,意思说火车来了,海关得扫车,得赶快返回操作室。


主人明白了,也不再请它进院子。


它看看主人、看看房子,又偷偷看看Angel,它看看曾经住过的狗窝,还有电线杆上的鹳巢,看看Dola,没忘了礼貌地跟Dola摇摇尾巴,显得从容自信,眼睛余光看着Angel。


我和旺财往边检站方向去,Angel追了上来,老头喊住了Angel。


旺财一直不回头,我知道它想回头又不回头,我替它回了一下头,远远看见老头在院门口地看着,还有那两条狗,Angel用尾巴抽打一下Dola,Dola也用尾巴抽打一下Angel,好亲热的一对情侣。


Grodek村渐渐消失在视线中,鹳巢也看不见了。


旺财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必竟是四条腿的动物,偏要两条腿走路,终于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它的眼里似乎是满满的泪。








到了边检站,旺财把带安全联锁钥匙的手持剂量仪给我,说不进去了。


我要走了,这里不是我能呆的地方,旺财说。


你去哪?


它没说去哪,只是说,我在设备舱门口留下那件坎肩,你以后看到那坎肩,就能想起我......


永别了,旺财看了看边检站,看了看光幕、操作室,又回头看看Grodek村,它给它的主人和曾经的恋狗Angel留下了特别美好的形像,看看我,再一拐一拐向南走去,消失在视线中。


我醒了,这是个梦。


供稿:苏占海

配图:苏占海

编辑:尹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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