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与艺术》【世界感恩节】立夏：养猫

自发现母亲住的老屋有“黑鼠军”驻扎，便再没敢登娘家门，母亲轮番动用鼠药、鼠粘等各式武器都不管用。老鼠非但一个没少，“黑鼠军”渐见壮大且愈加猖獗。母亲愁的在院里连打转转，串门的邻居家里养的母猫正好产下了几只小猫，便给母亲抱来一只，“要不养只猫试试吧，兴许土办法就能管用哩”。母亲接过只有巴掌大的小猫，将信将疑，就这样，从未养过任何宠物的母亲不得已养起了猫。

这招，还真灵，个把月，母亲大早起打来电话，我还眯眯瞪瞪，养了猫，家里就再没看见过一只老鼠，可也从没见猫嘴里叼过，真是稀罕的很，说着说着母亲“咯咯”乐个不止。我一时竟也喜得混淆了白天或黑夜。忙起身，决意要回家，好好犒劳犒劳这只“捕鼠英雄”。

拎着大包小包箭步冲进了家，八十多岁的老母亲正端坐在院中的阴凉下，猫蜷缩在她的臂弯里，一动不动，似是睡着了，母亲暴筋的茧手在猫身上轻轻拨拉着，嘴里还哼着小曲，听起来那么的熟悉，哦，小时候的自己，也象只小猫，睡觉时总要母亲哄，拍着唱着才能入眠。这时，我开始打量起眼前这只猫，很普通，土黄，虽不名贵，但很顺眼。母亲耳背，倒是猫先听到了异动，激灵的一翻身，瞄见我，虎视眈眈，那架式象是要先给我来一个下马尾。母亲强摁着，“妞妞，别动。”我一惊。母亲猛抬头，见我。又低头招呼“看，姑姑回来了”，我又一愣，“妞妞”那是我的小名，上学后，母亲怕同学笑话，就不再叫了。母亲又以此称给猫冠名，还为我扣上“猫姑”的帽子，定是母亲老的糊涂了。心顿时象赘了千斤石，母亲命令道“快爬下，还没拗完呢？”，“猫身上还能生出金银来么”我调趣道，想轻松些。“哪有，是虼蚤”，啊，吓得我连退几步，躲到树后，拎包的手撒了一地，里面叽里咕噜滚出了火腿肠、鱼罐头．．．．．．来时的一团火被一下泼灭成灰，“赶紧扔了吧！”我急不来呆，又强调了一句。“反正家里现在也没有老鼠了”。猫许是听懂了我的话，怕真的会扔了它，缩着头直往母亲怀里拱。睡觉时，却发现猫真的不见了。母亲慌的没了魂，挨屋搜了个遍，院落的犄角旮旯，爬梯上房就差掀了，也没找见。母亲拎起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地出了门，我也不敢怠慢追随其后，悔，自己不该说的话。走了大街，又串小巷，草地花池垃圾箱，整个县城几乎都扫干净了，还是找不着，母亲走一路，喊一城，“妞妞，快出来，回家啦！”嗓子都哑了，逢人便问：“看见我家妞妞了吗？”街上的行人都以为丢了闺女，还有的好心人帮忙出主意：老太太，报警吧！黑灯瞎火的别把你也摔了。那刻，仿佛丢的不是猫，而是我。折腾到了后半夜，实在找不着，只好回了家。母亲没去睡，敞开着大门，我也整夜没合眼。次日，本是自己该走的日子，还是放心不下，又向单位续了假，继续找。打印了一沓子寻猫启事，张贴在繁华处最显眼的地方，一连两天过去了，还是没有一点消息。母亲不知听谁说，现在有的烧烤摊转门收一些死猫烂狗生意很红火，于是，母亲一整天都在烧烤摊那转悠，但还是没有发现可疑。临走前的那天晚上，门外有轻微的敲门声，音不大，但听的很清。以为猫没了，老鼠又开始行动，躲在被窝里，一动不动。“喵喵．．．．．．”天哪，顾不上穿鞋，光着脚下地开门，平时耳背厉害的母亲比我跑的都快。猫瘸了，带着伤。不知，这两天在外发生了什么，心疼的母亲搂在怀里。我忙用碘酒给猫的伤口处消了毒，又粘了一个创可贴。端水，喂食。祖宗，你可算回来了。

自那以后，我回家就更勤了，因家里又多了份牵挂。每到周末，猫和母亲都会准时站在门口等我，不管多晚。即使我有事回不来，猫也会独自在那死等到母亲关上大门。

渐渐，猫长大了。开始学本领，爬树蹬梯攀房样样麻遛。稍不留神就没了影儿。由于是只母猫，且天天往外跑，母亲不免又为猫的终身大事操起心来。说一定得找个差不离的才配得。时不时地走东家串西家为“妞妞”物色对象。母亲，不在家时，足够一天吃的猫粮，转眼就没。母亲好生奇怪，有天，便悄悄躲了起来，以探究竟。只见，一只吊耳花湖类似流浪猫顺着院里的葡萄架出溜就滑了下来。吃饱喝足，和“妞妞”在院里嬉戏打闹起来。母亲憋不住从门后冲了出来，指着逃窜的流浪猫，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都养不活，还想讨老婆。可到夜里，母亲熟睡后，外面又听到“喵喵”叫，“妞妞”噌就窜到门前，前爪后爪一齐扑腾就是开不了门，回头用近乎于祈求的眼神望我，可怜巴巴。“去吧，去吧”。我的心发软，放行。

猫病了，不吃不喝，犯蔫。县城当时还没有一家宠物店可看。母亲抱着猫连跑带颠只好找到自己常去就医的一家诊所，好说呆说才给猫扎了针，观察了一会还不见好转，又接连扎，不等天黑，猫就死了，母亲抱着猫坐在院里头嚎啕大哭，四邻八家都来劝，不就是只猫么，再养一只就是了。母亲不听，抱的紧紧的，不肯撒。最终也没有仍，而是埋在了院里的葡萄树下，那棵葡萄树栽种已有几年，却一直长不好。叶黄果疏。不曾想，来年，枝叶把院落搭成了浓荫，葡萄也坠的提溜耷拉，母亲一粒也不摘，坐在树下，发呆。

此时，那只流浪猫正潜伏在葡萄架上……

作者简介

赵丽霞，笔名：立夏，河北省石家庄市作协会员，作品散见《散文百家》、《北京日报》、《北京青年报》、《中山日报》、《燕赵晚报》等报刊。作品曾被北京、湖南等地选作考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