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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的两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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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医师!他……他还有多久的日子?”那个男人鼓起勇气问我。

  我双手一摊,摆出一副不知道的表情,对他说:“看看他的意志力能帮他撑多久吧!这些治疗其实做与不做,都没有太大的差别,但是我还是建议他继续,至少,让他觉得我们对他充满着希望。”

  他叹了一口气,下意识便又掏出口袋里的香烟叼着。

  我指了指墙上大大的禁烟标识给他看,他才又将香烟放回烟盒,想我点点头,便又推门进了病房里。

    当科内CR在十月底的某一个深夜打电话将我叫醒,我知道,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打电话跟血库调RH阴性A型血袋1000c。c。快!“我换上了手术衣,戴上手术帽,再熟练地将口罩绑好,科内CR和实习医师已经刷好手在开到房外面等着我了……“罗医师!全身麻醉已经完成。“麻醉科值班医师隔着口罩发出有点模糊的声音……

  我看着此是平躺在手术台上的郭书泓,面色苍白,他的头发早已因为化学治疗而掉光,现在全身上下可见到的,只有插在嘴里的呼吸管,以及两只手腕上的点滴针头。。。应该早就习以为常的画面,看在我眼里,却有些不忍。

  他的胃部也有出现了癌细胞,在右下方穿孔造成内出血,脉搏125/min,快得有点离谱,连全身麻醉都无法将他的脉搏降低,看来出血相当严重。

  我当机立断,决定将整个胃切除。

  “真的要这样做吗?”科内CR一手拉钳,一手将手术刀递过来给我。

  “嗯……已经转移到胃了,如果只切一小块,没多久还是会在出血的。”手术台顶端的灯光很耀眼,照得我手上那一把手术刀闪闪发光。“缝线!3O!”切除了穿孔的胃,我在血肉模糊中将他的食道与小肠接合,幸好小肠没出问题,否则这条命绝对保不住了。

  我又转头看了一下麻醉机,血压95/60,大量输血已经发挥作用了,脉搏则还是很快,可能是麻醉剂开始消退之故。照例,在手术结束之后,我要向病人家属说明病情。在恢复室外面,那个男人正坐在椅子上,头埋在两臂之间,地上散落着几根烟蒂。

  我走到他的面前,告诉他:“没事了,只是胃出血。”

  他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看我,仍是面无表情地,低声地说:“谢谢!”

  “不过胃切除掉了,因为有癌细胞转移造成穿孔,所以以后他只能吃流质的食物。。。”我看见在他身旁的座位上面,放着两罐荔枝罐头,拍拍他的背说:“打成果汁喂他吧!他喜欢吃荔枝对吗?”

  他提着那个装有荔枝的红白相间的塑料袋,点着头,疲倦地走向恢复室。冬天的脚步来得很快,不多时,户外的温度已经降到二十度以下了。

  在一次例行的巡房过程中,我对那男人说:“可以的话,用轮椅推他到医院的后花园逛逛吧!但是千万记得帮他盖上毛毯。”

  那个男人的话仍然不多,只是点点头,然后转头看着一旁熟睡的郭书泓。

  “他好瘦……”我抓起郭书泓的手臂端详着。

  那个男人仿佛记起了什么,怜爱地抚摸着他的额头说:“他以前没有那么瘦,如果不是因为得了这个病,他本来应该可以在区运拿到奖牌的。”

  “区运?”我疑惑地看着那个男人。

  “嗯……他从高中就一直是游泳校队,上了大学以后,虽然不是念体育系,游泳成绩却是全校数一数二的。”男人说着,眼睛也闪着为郭书泓感到骄傲的光芒。

  我很难将此刻卧病在床,骨瘦如柴的病人,与一个身手矫健的水中姣龙联想在一起,只是应了一声,转过头去看着点滴瓶里的液体。

  “罗医师!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男人又打破了沉默问我。

  我苦笑了一下,明知道每个癌症末期病患的家属都关心这个问题,但是现代的医疗科技仍然无法提供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
“你相不相信宗教信仰?或是一些心理治疗的理论?”我反问着对方。

  那个男人看了我一眼,告诉我说:“这些都试过了。”

  我想也是吧!只要是有一点点的希望,对于垂死的病人而言,都有可能是带着一线生机的浮木。

  “他还有没有什么未完成的愿望?”我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

  “他跟我说过,这一辈子都还没坐过飞机,希望以后可以跟我一起出国去玩。”他指了郭书泓脖子上系着的那个小飞机坠子对我说。

  我摇摇头,从鼻子呼出一口气:“你知道的,以他目前的状况来看,并不适合做长途旅行。“

  男人咬着下唇,然后说:“我知道。“

  “他还有没有其他的愿望?“我又看着眼前闭着双眼的郭书泓,才发觉他的睫毛好长,好漂亮。

  那个男人想了一会儿,又握着郭书泓的左手,缓缓地告诉我:“他还有一个愿望……”就在C709的另一个病人因为腹膜炎并发菌血症而过世的第二天,我在医局的办公桌上发现一个有着折痕的红包袋。打开来看,是一张西卡纸,粗粗斜斜的字迹写着:我俩订于**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下午六时,于长庚医院C709病房举行婚礼,

  敬请您来证婚。

  林鼎荫、郭书泓我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月历,还要再过三天才到,心里盘算着下班之后到百货公司买份礼物送给他们。

  隔壁桌的庄医师凑过头来看:“什么啊?两个同性恋要在我们病房举行婚礼?这太夸张了吧!”

  说实在的,如果不曾负责治疗郭书泓这个case的话,我八成也是以一种异样的眼光将同性恋的婚礼视为一出闹剧。可是,我见识到了这两个男人之间互相需要的真情流露之后,虽然无法反求诸已地感受到那种感情,却可以理解这场婚礼对于郭书泓的意义有多么重大了。

  一旁的侯医师也附和着问我:“小罗!你不会真的去吧?”

  我没有理会这两位科内前辈的言语,迳自打电话到护士站给护理长:“阿长!我是GS的罗医师,你这几天先不要迁新病人到C907,等过了下周三以后再说。“

  庄医师有些不悦地质问我:“你让那个同性恋占床占那么久也就算了,干嘛连另一张床也叫nurse空下来?你想让他们把C709当成新房了?这种事传出去不被其他医院当成笑话才怪。“

  我仰起头注视着哟、一手插腰,一手按在我桌面上,两边眉毛几乎挤成一团的庄医师,突然觉得平日笑得象弥勒佛的他,此时看起来真是非常面目可憎。

  原本坐着的侯医师也站了起来:“小罗!你很有正义感,你也非常有爱心,这我们都知道,可是你知道其他人会怎么想吗?他们会以为你也是同性恋,不然干嘛如此包庇那两个同性恋。为了你自己,为了大家好,你帮他们办转院算了。“

  我转过头来看着侯医师,这位平日让我十分敬重的医界前辈,怎么现在倒觉得他像是一只虚伪的黄鼠狼。

  “他是我的病人,请尊重我自己的order。”我将那张简陋的喜帖塞进衬衫的口袋里,然后起身将椅子推回原位:“我先下班了!你们慢聊。”

  两位医师僵在原处,张口结舌地看着我离去,他们的表情,现在想起来仍十分可笑。

    星期一的晨会之后,我先到病房里探视郭书泓,才早上九点钟,他已经醒着坐在轮椅上向我挥手打招呼了。

 “哇!今天这么有精神啊?看你穿成这样子,要出去玩吗?”我检视了他的护理纪录表,体温,排便都还算正常,鼻胃管喂食也都照常进行。

 “我今天要带着书泓到后花园走一走。”话不多的那个男人从厕所走出来,拿了一个脸盆装了半盆水,又小心翼翼地把从热水器装来的热水倒进脸盆里。

  因为插着鼻胃管,体力也还蛮虚弱的,郭书泓讲起话来吃力而含糊,他问我:“罗医师有收到喜帖吗?”

 “有啊!恭喜你们喔!明天我一定会准时参加。”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嘿!我还为你们的洞房花烛夜准备了一个神秘的礼物唷!“

  那个男人细心地拎着一条毛巾,又伸手试探了一下水温,然后拿着温热的湿毛巾要帮郭书泓擦脸。

  郭书泓说了一声:“我自己来。”随手抓着毛巾在自己脸上胡乱地擦着,并好奇地问我:“是什么礼物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还有,今天先送你一个礼物。”我又神秘兮兮地对着他笑……

  男人接过郭书泓手上的毛巾,在脸盆里清洗了一下子,又拧干替他仔细地擦拭一遍。

  我示意郭书泓先躺回病床上,他和那个男人都不约而同地看着我,我则是请护士拿来手套和酒精棉,对他说:“今天可以先帮你拆掉鼻胃管了”

  两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愉快的表情,郭书泓更是立刻乖乖地躺好静候我的动作。

  抽出了鼻胃管,郭书泓有些不习惯地咳了几声,身边的男人体贴地拍着他的背。。。郭书泓马上俏皮地说:“哈哈!真好!讲话不会再大舌头了。”

  说完马上又爬起来,坐到轮椅上去准备出门,那个男人也收拾好了盥洗用品,为他盖上一条毛毯。

  “对了!你今天送我的礼物是拔掉鼻胃管,那明天的礼物呢?哇哇哇!不会是想拔掉我的宝贝吧?”郭书泓嘻嘻哈哈的笑声,让我宽心不少,本来还担心他熬不过这个冬天呢!看来他的生命力还很旺盛。我陪着他们走到后花园,寒流后的草地上,有几个病人在家属的陪伴下缓缓地散步,还有两个小孩坐在花园里的秋千上兴高采烈地玩耍。

  郭书泓的头上戴着一顶红色鸭舌帽,是为了遮住已经没有头发的头颅。

  “我也想玩荡秋千!”他回头对那个男人说,脸上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二十一岁的他,仍是如此地稚气。

  男人有些迟疑,转过头来等待我的允诺,我点点头,他就扶着郭书泓坐上了秋千……

  郭书泓摇晃着双腿,想让秋千也象其他两个小朋友那样荡得又高又快,奈何长期卧床的双腿使不出力量来,怎么用力都只能让秋千轻微地摇摆几下。

  那个男人二话不说,走到郭书泓背后,低声地嘱咐他坐稳,然后推着秋千上的他摇摆了起来。

  两个小朋友和郭书泓,三个秋千前前后后交错地晃荡这,小朋友注意到了旁边戴着帽子的郭书泓,互相指指点点地边荡秋千边说悄悄话。

  郭书泓在身后男人的推力下,秋千越荡越高,一阵风吹来,他头上的红色鸭舌帽居然被吹落了。

  “啊!秃头和尚!哈哈哈哈哈!“一旁的小男孩跳下秋千追逐那顶随着风而滚动的帽子,另一个则是大声地笑闹着。
我以为那个小男孩是要将帽子追回还给郭书泓,没想到他将帽子拿在手里,跟另一个小孩互相追逐嬉闹着。

  “给我!给我!”个子较矮的那个小男孩跟在后面跑。

  “嘿嘿!拿不到!拿不到!”跑在前头的男孩子右手高举着那顶红色鸭舌帽,绕着秋千四周跑。

  我们三个大人都停止原本的动作,静静地看着两个小男孩追逐的画面。

  矮个子的眼看是追不上了,倚在秋千栏杆上喘着气,一抬头,看见那个男人脱下身上的外套裹在郭书泓的头和脖子,深怕没戴帽子的他着凉了。

  “小叔叔!你生病了吗?这个大叔叔对你好好唷!”小矮个儿走近郭书泓的身边……

  “对呀!大叔叔是小叔叔的老公嘛!”郭书泓模仿着他的口吻顽皮地对他说。

  “那你是大叔叔的老婆啦?”小男孩指指仅着一件长袖卫生衣的那个男人。

  “对呀!明天小叔叔就要跟大叔叔结婚了唷!”郭书泓眯着眼睛对小男孩笑着点头说道。

  男人担心童言无忌会说出什么话来刺伤郭书泓,正打算制止这场对话,小男孩却从口袋中掏出一个易拉罐的拉环,放在郭书泓的手中,对他说:“大叔叔的手上没有戴戒指耶!这个给你,你是他的老婆嘛!应该帮他戴上戒指唷!”

  见到这个小孩子振振有词的口气,男人先是一怔,之后则开怀地笑了起来,默默笑男孩地头说“:谢谢你!”

  “不客气!我可以当你们地花童吗?”小男孩弯下腰来拔了一棵蒲公英握在手中:“还有陈宗正也可以当你们的花童喔!”转头便对着躲在一旁拿着鸭舌帽的那个男孩大叫:“喂!过来啦!这两个叔叔明天要结婚耶!我们来当他们的花童吧!“

  拿着帽子的孩子怯生生地走过来,对我们几个人望了望。

  小个子的男孩一把抢过那顶年、帽子交给郭书泓,还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斥责这较大的男孩子:“这个小叔叔生病了,你怎么可以抢他的帽子呢?“

  深为大人的我们听见这些对白,不禁莞尔。

  “你刚刚喝的那一罐舒跑的拉环呢?给我。”小个子跋扈地命令着大个子。

  大个子连忙将手遮住外套的口袋,倒退了几步说:“不行!这个再来一罐是我的,你自己还不是有一个,干嘛拿我的?“

  “我的已经给小叔叔当戒指了啦!现在大叔叔没有戒指,你的给他。“小个子伸手便要大个子怀中的易拉罐环。

  “不要……”大个子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小个子仍然抓住他的手不放。

  “给我!不然下午我要告诉老师说你早上抢一个生病叔叔的帽子。”小男孩显然使出了杀手锏,大个子只好乖乖地交出那只拉环,脸上的表情真是悲凄。

  郭书泓见状,从颈子上将那个有小飞机坠子的项链脱了下来,拿给一脸悲伤的男孩:“我这个跟你换,好不好?”

  大个子这才破涕为笑地点点头,接下了那条链子。郭书泓又歪着脑袋想了想,掏出口袋里的钥匙圈,费力地将钥匙拆下来,然后对小个子的男生说:“这个钥匙圈给你,谢谢你的戒指。”

  我知道那个飞机坠子是郭书泓真爱的一个纪念物,此刻他却转手送给一个陌生的小男孩。那个男人低声地问他:“那不是你第一任BF送给你的?不会心疼吗?”

  郭书泓笑着摇摇头,眼底却仿佛隐藏着无限的感慨与遗憾。我无法分辨他的遗憾是来自于一份无缘的情爱,抑伙食为了自己来日不多的生命。

  “你们明天几点吃喜酒?我可以带我爸爸妈妈一起来吗?”小个子收下了钥匙圈,还天真无邪地问郭书泓。

  “我们明天晚上六点在医院结婚,可是小叔叔生病,肚子痛痛,所以明天不能吃喜酒。”郭书泓摸摸自己的肚皮说。

  大个子一听说没有喜酒吃,在一边直嚷嚷不要当花童了,小个子则是嘟着小嘴说:“不行耶!明天六点我要和陈宗正去补心算,不能看见你们结婚了,怎么办?”说着突然转头问我:“伯伯!你会去参加叔叔他们的婚礼吗?”

  “我会去的。”我点着头告诉他,也让郭书泓和身边的哪个男人知道我的决定。

  “伯伯!那你会带你的老公一起去喽?”小个子又接着问。

  这个问题让我啼笑皆非,我只好告诉他:“伯伯喜欢女生,所以没有老公。”

  大个子听见又嘟嚷着说:“怎么叔叔喜欢男生,伯伯却喜欢女生呢?好奇怪。“

  “哎哟!你管那么多干嘛?喜欢男生和喜欢女生还不都一样?只要互相喜欢就好了嘛!”小个子用力地跺了大个子的脚:“真笨!”

  大个子哀叫了一声,连忙把脚缩回去,小个子又一本正经地告诉郭书泓:“小叔叔!明天我们不能参加你们地婚礼,可是今天回去我会跟祷告,请他赐给你跟大叔叔神气的力量,让你们结婚每天都很快乐。”

  大个子还有意见:“可是我家是拜观音,不拜耶!”

  “大笨蛋!我回去跟祷告,你回去也跟观音拜拜嘛!请他们一起祝福小叔叔跟大叔叔呀!”小个子瞪了大个子一眼。

  “喔……原来跟观音也是好朋友啊?”大个子又接着问。

  小个子被大个子问得烦了,别过头去不理他。

  “好了!我们该回去了。”那个男人见风势有点强。怕郭书泓受了风寒,便提议回病房休息。

  “伯伯再见!大叔叔再见!小叔叔再见!”两个小孩挥舞着双手向我们道别。

  “谢谢你们啦!小朋友再见……”郭书泓也模仿他们的口吻跟他们说再见。那个男人将郭书泓推进电梯里,我也打算回到医局处理一些公文。

  在电梯里,男人有些感叹地说:“在儿童的世界里,爱男生和爱女生都是一样的爱与尊重,为什么在成人的世界里,不同性别的爱却有差别待遇?”

  我搭不上话,只好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郭书泓却开口了:“你会不会觉得我们结婚这件事很像一场儿戏?”说着,手里有把玩着那两个易开罐拉环。

  “你在跟我说话?”那个男人问他。

  “啊……”郭书泓将其中一个拉环套在集资地手指上,又拿了下来。

  “刚刚跟那两个小孩子谈起结婚地事,突然觉得我们好象在办家家酒,我帮你戴上戒指,你帮我戴上戒指,再来呢?我们能一起生活一辈子吗?”郭书泓仰头看着对方。

  当的一声,七楼到了,电梯的门也随之打开,那个男人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向我点了个头,便又把坐在轮椅上的郭书泓推回病房。

  我独自搭着电梯上了八楼,也回到医局里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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