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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绘丨一个做代购的韩国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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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

首尔街头，路上随处可见刚下班的美女帅哥，女孩都是职业套装短裙，纤细美腿上只有薄薄的丝袜，看着都替她们冷的慌。

一直想带女儿去滑雪。有一年寒假，有相熟的家长带孩子去了哈尔滨，回来感慨，有不少的消费都比国外贵多了……那时刷朋友圈，正好看见有个关系不错的供应商在韩国出差，于是灵机一动，微信上向他咨询相关事宜，发现性价比还真是挺高的。于是，我们立马订票、订酒店——首尔、雪娃娃，我们来啦！

三万英尺上的偶遇

迷糊中感觉有人拍我的肩膀，抬眼看，飞机仍在平稳前行中，原来是坐在我左边的金发女孩。

她将手上的入境纸递给我，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我完全听不懂……女孩看上去像捷克之类某个小语种欧洲国家的人，我只好摇头摆手，抱歉地一笑。这时，坐我右边的亚裔女孩轻轻说了一句什么，然后接过了金发女孩的入境纸和护照，埋头填写起来。我好奇地凑过去看，填的是韩文。

过了一会，她把填好的表格给我，说：“阿姨，麻烦你递给她一下，打扰了。 ”标准的中国话，很有礼貌。我照做了，而后开始搭讪道，“小姑娘，你既能说汉语，又会韩语，是去韩国留学的呀？”

女孩有着浓黑的双眉，嘴唇很薄，唇线清晰、明艳的感觉不太真实，偏头一笑的时候马尾在脑后快活地晃动着，“ 不是的，我是韩国人呀，在深圳大学留学，放寒假回首尔呢。”

哦，原来如此。

家门口的深大，这立刻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我家就住深大旁边呀，你读大几了？”

“我读研一呢，我叫金慧妍，很高兴认识你。” 她甜甜地笑，家教极好的样子。

“哦，好厉害，本科是在韩国上的吗？”

女孩摇头，“没有啦，我高中和大学都在法国，她刚才说的是法语。”她得意地一笑，嘴角上翘，弧线姣美。金发女孩感觉我们似乎在说她，也冲我们礼貌地点头微笑。

我暗暗咂舌，留学七、八年，这得花多少钱，真是个“白富美”啊。

说话间，机上的广播响了：“旅客朋友们，我们已经安全地降落在仁川机场了……”

我起身，打开座位上方的行李箱拿行李。两个女孩的行李估计都是托运，轻松地站边上小声聊天。

随着人流往外走，我边走边打电话联系来接机的供应商朋友。

“什么、什么？你堵在路上了？不知道多久？好好，那我先找个地方坐着，慢慢等你吧。”挂了电话，我四下打量，实在不想在机场找地方坐。根据多年的经验，机场的东西无一例外的既难吃还超贵。

于是往外走，站在出口打开手机看地图，和女儿一起研究路线。

“嗨，阿姨，没人来接你们啊？”那个叫金慧妍的女孩站在我身后，拖着两个巨大行李箱。

我微笑道，“我朋友说是堵在路上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坐坐，逛逛也行，你的行李好夸张啊。”

她俏皮地吐吐舌头，“嗯，我也等人呢，要不去咖啡王子一号店吧，那里环境好，我每次都去那坐着等，比机场的店实惠超多呢。”

这正合我意。

于是我们一起拦了辆的士，现成的导游，熟门熟路，还顺路把金发女孩送回了酒店。

首尔，邂逅一场雪

冬季的首尔街头，据说早几天还挺温暖，今天竟然飘起了雪花，这对从小生长在南国的女儿来说真是一件非常激动的事。金慧妍说别辜负了这么美的雪景，咱们把行李放在咖啡店的前台，去四处转转。于是我们买了两杯咖啡一杯热饮，又由她出面，同店方打招呼，寄存了笨重的行李。

沿路只见高楼林立，街道干净整齐，毕竟是当年的亚洲四小龙之一，繁华程度不逊深圳。时间是当地中午十二点多，路上随处可见刚下班的美女帅哥，这么冷的下雪天却很难见到有穿羽绒服的，男孩大部分西装革履，个个身姿挺拔，健步如飞，帅的像演员；女孩都是职业套装短裙，纤细美腿上只有薄薄的丝袜，看着都替她们冷的慌，有的最多披一件薄呢大衣，长及脚踝，一手握三星手机，连着耳机，低声细语，一手则端着杯星巴克。她们长发飘飘，袅袅婷婷，风采翩然，擦肩而过时，暗香涌动——果然是以爱美著称的国度啊。

我悄悄问金慧妍，“他们不怕冷吗？”

她笑道，“一方面是从小习惯了，另外冬天在室内的时间长，都有暖气，而且，我们韩国企业受日本文化影响，非常讲究仪容仪表，宁愿不吃饭也要穿出品位，臃肿自然谈不上品位啦！”

商店琳琅满目，随处可见炸鸡店、烤肉店，却很难见到中式餐厅；满大街都是现代、起亚车，却难见奔驰、宝马甚至丰田——排他性果然很高啊……听我这么说，金慧妍解释道，“ 那没办法，小国家尤其岛国都这样，你去日本也如此。早几年，来韩国的旅客基本上都是日本人，我们也常去日本，近两年来全是中国游客。‘十一’黄金周，首尔所有酒店、景区都超负荷了。实际上韩语中有百分之七十来源中国古代用语，另外百分之三十源自日语。日本更加排他，其实排他无非是自己缺乏嘛，这点中国挺好，地大物博，包容性随之高了，就像你们的武侠小说里常写的，武艺高强的人才不介意人家偷学。”

我赞许道，“你真是个优秀的导游，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的，对各国文化了解的挺多。 ”

她晃了晃手上的咖啡杯，“我可是深大社会学系的。学以致用嘛。”

逛累了，我们取了行李，找了家炸鸡店坐下，点了些吃的，我夸金慧妍道：“你还真是热心助人的孩子，这顿阿姨必须请客。”

她笑了，露出整齐洁白的贝齿，“我们国家需要游客，每个韩国人对游客都很热心的。欢迎你们来韩国观光旅游，购物消费，用中国话说就是拉动我们的内需，我们所有商品都是实实在在的价格哟，保证让你买得舒心愉快。”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商品价格不实在吗？”我笑着逗她。

“可不是嘛，”金慧妍打开行李箱，拿出一打各种颜色的“NIKE”小跨包，“你猜多少钱一个？”

这一看就是深圳东门的货嘛，肯定不是正品，“35块一个，” 我随口答道，八九不离十。

“差不多，但跟我们明洞附近很多店的正牌货外观没多大区别，咱们韩国女孩喜欢。等下人家过来拿货付钱您可别吱声哟，她们很多能听懂华语的。 ”她冲我眨眼笑道。

敢情金慧妍边留学还边做小生意啊。我微笑着答好，“绝不影响你生意。”

以树的方式生长

炸鸡吃了一半，门外进来几个韩国女孩，清一色锥子脸、长睫毛，戴着美瞳，连妆容都很相似，笑起来全是整齐洁白的贝齿。金慧妍起身招呼那几个女孩在隔壁桌坐下，她打开行李箱，取出小跨包、还有中国水墨画的小装饰镜、围巾、帽子，细看，围巾上的LOGO竟然是Burberry。韩国人还真是好“名牌”。

金慧妍娴熟地登记、收款、交货。我看见那款“NIKE”A货小挎包她竟然收了11900韩币，折合人民币70块！还真是好赚啊！

一阵忙碌后，一大箱行李总算都“兜售”一空，金慧妍长吁一口气，在我对面坐下，端起面前的可乐喝了一大口，“嘿嘿，总算完成工作了！”

我笑道：“ 你这个销售方式好啊，不用店租，纯利润高，这零花钱赚的可以过个肥年了！”

她笑一下，“ 阿姨，可不是零花钱呀，是学费、生活费呢。”

“哦？！不错啊，自立好。”或许金慧妍这样做是因为家境不太好吧。我暗想。

她摇晃着手上的饮料杯，忽闪着大眼，睫毛长的不真实。沉默了一会，她望向我女儿，说，“妹妹五官很漂亮，脸颊去首尔的江南街稍稍修下型就完美了。”

我摇头，“才不要，天然的多好，没事去捱那么一刀干吗，你的修整过？”

“嗯嗯，那当然呀，在我们韩国，父母送给子女的成人礼就是小整容。”她指指自己的长睫毛、嘴唇、眉毛，继续说，“呐，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做过微调的啦！而且，是我爸爸亲自主刀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自豪。

我很诧异，说道：“你爸是整形医生啊？韩国最赚钱的行业呀，还用得着你勤工俭学？”

“额，”她扶额俏皮地说道，“中文有一句成语怎么说来着？晴天也要带雨伞的那句？”

我女儿接嘴，“未雨绸缪。”

“对对对，” 她点头，“文言文里也有说嘛，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爸一直跟我说，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走，靠自己最强大！我在法国上高中的时候，学生自己挣钱是很正常的事，谁也不会过问你父母是干什么的，有没有钱，我每天去西餐厅做服务生、兼职导游、钟点工……做过各种职业，养活自己根本不成问题的。我本来申请了里昂大学，可是我爸爸说，未来是中国的世界，建议我去中国上大学。做了大量的比对之后，我成功申请进入深圳大学，可是，在中国的这三年，我过得并不开心。”

她停了停，看着我，似乎在考虑措辞，过了一会才继续说：“中国的很多大学生都不工作，一心只读圣贤书，没钱花了都是找父母要，有的还变着法‘欺骗’父母，一会说要交教辅材料，一会说要上个兴趣班舞蹈啊什么的，都是几千几千的要呢。这些都算了，毕竟社会环境不同，可她们似乎非常鄙视我们的自立，觉得我们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另眼看待，甚至作为交友的依据之一……她们似乎根本不相信我是来自富裕家庭的孩子，总是一交往就问我，为什么你要做代购，这么辛苦，赚这么一点点钱？”她摇摇头，眼圈有些微红，掩饰着喝起汽水来。

听着金慧妍这么说，我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细想之下，这种状况还真是很普遍啊。是我们的理念偏差还是体制问题呢？

我拍拍她的肩膀，缓缓地说，“有时候，我们看一株花，它一直不盛开，可能并没有什么别的理由，只不过，因为它是一棵树。”

金慧妍听了，没有接口，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