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妙樸素的味覺人生

前幾天的一大清早，剛送走孩子們，博奧就把帽子扣在頭上：快走，帶你去一個好地方。我就那樣蓬頭垢面地上了他的車，問他去哪兒？博奧只是神秘地笑不回答。我也就不問，去看車窗外淋淋的細雨。很快，到了地方。咦！這不是常常帶孩子們來玩的遊園地附近嘛。每次帶孩子們來公園玩的時候還還疑惑這些寬大的廠房一樣的地方到底是幹什麼的呢。

博奧把車停在海鮮部的駐車場，原來這裡是縣內屈指可數的一家生鮮批發大市場，據説在每天淩晨兩三點鐘就開始工作了，我們到達的時候已經是七點半了，市場已進入了收攤狀態。滿大廳裏彌漫的是鮮魚的腥味，這裡的日本男人少了以往給我留下得小心翼翼彬彬有禮的印象，他們像中國的東北大漢那樣大聲粗氣地喊話，善意地和客人們打招呼開玩笑。要不是入耳的是日語，我還以爲是在中國北方的某個大市場呢。

博奧急忙急火地買了一箱明太魚子，個個有手掌那樣大小，顔色艷艷的。我在國內的時候吃過明太魚，但沒聽説過吃明太魚籽的，來到日本以後倒是吃過幾次，但都被我烤得焦焦的，也沒覺得有什麼特別的好吃。

驅車回家，博奧連圍裙都來不及帶，一頭紮到廚房，開始烤明太魚子，我坐在餐桌邊，慢慢地喝著茶，有一搭沒一搭地聼博奧講烤明太魚子的技巧，沒一會兒，外焦裏生的明太魚子被切成薄片裝盤端上來，博奧順手還盛了一碗早上剛剛蒸好的白米飯，按照博奧的指示，我把一片烤得外層魚子黃白裏面魚子深粉生鮮的明太魚子放在熱騰騰的白米飯上，一起送入口中，呵！香！按博奧的説法這就是幸福的味道。雖然剛剛吃過早飯，我和博奧還是像兩個貪嘴的小孩子，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了一碗飯和兩條明太魚子。博奧心滿意足地在椅子上放鬆了自己的身體。

來日本十多年了，想起初來乍到的時候，鄉愁裏最多的就是懷念家鄉的味道，道口燒雞，醬牛肉，紅燒排骨，爆炒肥腸等等，想起來就恨不得打個飛機回去打吃一頓。那時候還年輕，喜歡的日子就像喜歡的味覺一樣，濃厚而熱烈，對於上了年紀的人能夠一碗稀飯一把青菜的日子總是難以理解，然而，遠嫁日本的日子，就像是每天稀飯青菜一樣的平淡，吃慣了大魚大肉的人很難能一下子適應呢，那時候我的嘴還吃不出各種生魚片的不同香味，我的心還無法接受平淡如水的生活。然而，時間會調整一切，多少年過去了，我已經能夠品嘗出各種各樣生魚片的味道，並且能夠體味出那種食物最原始的美味，我更能夠知道在平淡的日子裏感受到生活的一點一滴的美好。我覺得很欣慰，在還沒上了年紀的時候就能體味最本質的生活。

說起來你也許不相信，味覺的養成真的是很能影響一個人的人生觀的，就我個人的經驗是這樣的，我現在偶爾也想吃吃味道濃烈的東西，但只是偶爾罷了。就像我的生活態度，已經不習慣大城市裏的車如流水馬如龍，居於鄉下，養花種草，悠閒自得，才是我的月月春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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