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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我在鲁南见到的一些阴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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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远方不远,斯文在兹,自由行吟

你说,那我就点一下关注『原始人的诗』吧


 

十九、我在鲁南见到的一些阴暗

 

 文|袁俊伟

(一)

 

我的大学生活就像是一场悲喜剧,前半期和后半期明显就有一条鸿沟,初时孤独得不堪回首,成日面对的都是自己不愿意看到的场面,我不知晓为什么简简单单的学生们总会纠结于各种名利心,为了点小利益撕破脸了,甚至当众吼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那时候我就觉得,似乎当下的学生群体,心理生了畸变,脑子里装着各种不该有的东西,或许也是因为学校的原因,很长时间里,学校就像是一部戏,演的全是闹剧,甚至传得沸沸扬扬,可是它就像是一部机器,机械地运作着,丝毫也不在乎桃园下应该更多的是落英缤纷的伊甸园,人生最美时光的象牙塔。

 

很多的事情,我都能亲耳听到,亲眼见到。街头巷尾零零碎碎的琐事,也都有些耳闻,我每天跑步,便认识了吴奶奶,吴奶奶的一生也是一部传奇,年轻时跟随先生从皖北来到鲁南,早年逝夫,便独自一人拉扯着二子一女长大,如今孙女还在北师大读了博士。或许从他先生那辈开始就待在了邮政部门,,可她是不同子女居住的,独自一人在学校的家属院买了一套屋子,初搬入的时候,鲁南小城的房价才八百一平,而家属院因为内供暖气,空间又大,也不过一千一平。我四年前到鲁南小城时,房价普遍在三千左右,离开时也是五六千的样子,所以和峰哥聊天的时候总要开个玩笑,你看,那时候买个房多好,毕业的时候卖掉,不仅四年的学费免了,四年的酒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吴奶奶在皖北老家还有一个弟弟,早年倒是经常往来,可年纪越长,就越发不能动了,她逢人爱聊天,只要是遇到皖北老乡都要邀请回家吃一顿炸酱面,还得声明,非要给你卧俩蛋。吴奶奶一人居住,家里拾掇得很干净,耐不住孤独,也招租学生来住,早就看破了学生们四年的生活,云淡风轻地来一句,你们都是要走的,还能指望你们回来看我啊,想我了记得老太婆就行了。她觉得学生谈恋爱也和小夫妻过日子一样,房子一租,房门一关,那还不是夫妻啊,可是这种夫妻,露水一样容易蒸发,往往就像撑船的竹篙一杆够到底。

 

她的租客有很多,记忆里就有一对小情侣,每天早出早进,洗衣做饭,日子经营得有滋有味,男孩是鲁南附近的,女孩却是山西的,后来女孩也没留下来,男孩毕业后时常回学校看看,一来就蹲在操场哭,吴奶奶总是陪着他一起哭,安慰着,“学生,你可别哭了,你哭,我心里疼得慌。”有一段时间,有个姑娘常和我去跑步,吴奶奶当着我们的面,就说,“女学生长得真俊,你们看起来好般配。”可是过了几天,又在我耳边说,“上学的搞对象都长不了,你好好掂量。”

 

不过,老太婆也是有脾气的人,每天傍晚都要戴个帽子,穿个花袄在操场散步,我跑步经过总会同她打几声招呼,“哎呀,奶奶,年轻着哩,容光焕发。”我同吴奶奶不熟的时候,每当我喊她奶奶,老太婆还不乐意,“学生啊,你眼睛真尖,忘带眼镜啊,以后喊我大婶就行了,一起跳广场舞的姐妹喊都只是喊我姐姐。”后来我还是喊她奶奶,因为我发现在学校门口跳广场舞的姐妹们,我也只能喊她们奶奶,虽然她们比学校里的姑娘还富有青春的活力。

 

吴奶奶看见了在操场上瞎玩的家属院孩子,肯定会大骂一句,“你奶奶的比的,今天你家蒸了大包子,还不给你跑步的叔叔拿几个去,下次看他还教你写作业。”跑步的叔叔就是指我了,听到这个称谓我才觉得我已经很大了,孩子已经喊吴奶奶喊奶奶,而喊我叔叔,那我同吴奶奶之间只隔了一辈,按理说也该是喊大婶的。关于在学校里的称谓,我似乎比较奇葩,超市老板娘五十多岁,我见面都喊大姐,而峰哥同学校里很多人都喊她阿姨,我每次一喊,我那大姐都会给我多秤点下酒的花生米,可峰哥就不高兴了,“恁哥,我又被你操毁了。”

 

(二)

 

吴奶奶每天都要拉着我聊天,都是一些学校里放不到台面上的话,譬如哪个女生厕所产子,后来被校工包着带去郊外埋了;他家楼上的教师夫妻明着搞姘头,天天吵架,家里的孩子帮着他妈揍他老子;早年学校的操场上一到晚上,全是被子,把家属院的人吓得都不敢出门。

 

这些事情就像是老太婆茶余饭后的消遣,可她总能准确地报出来事情发生的准确时间,一开始我听着也挺反感,总觉得一个学校倒成了阿修罗地狱了,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峰哥也是不爱听这些话的,因为吴奶奶每次都吆喝着问我们吃了没有,上她家吃炸酱面去,可真想着要不要拎点鸡蛋啊,面条啊过去的时候,老太婆就不说话了。不过峰哥也是一个善良的人,总是说,“老太婆老了,没人说话,可怜。”

 

有一年的暑假,我同峰哥留在学校里没有回家,宿管汪大爷就经常到宿舍来串门,他也是一个有着丰富生活经历的人,小老头却是也可爱,同吴奶奶一样,喜欢同我们扯各种闲话。他和峰哥交好,每次到宿舍来,都是来借麻将的,然后喊上几个学生,在屋子里打上通宵的麻将,这时候峰哥总是要陪上几场。峰哥的口才是了得的,一开口,汪大爷就像是遇到了知己,什么话都讲开了,“上头乱,下头也跟着乱,咱们要不是懒了一点,怕吃苦,现在还能做个领导,凭什么坐在行政楼里的人都交个日比朋友,咱就给他们看大门,这事学校里谁还能不知道啊。”他是在讲领导搞姘头,把三儿都安插进了当主任的事,这个词汪大爷那时候还没有普及。

 

汪大爷早年部队出身,后来跟着车队,常年去山西拉煤,因为不堪长途行车劳累,又跑到了供销所上班,直到退休,退休后一个人闲着无聊,又到鲁南水校的食堂租了个窗口,清早四五点就要忙活,晚上十一点还得等着学生们喝完酒,嫌太累了,就跑到了学校来做宿管。汪大爷也没啥爱好,按他的讲法就是,男人还不就是黄赌毒啊,不过不吸毒,倒是抽烟喝酒。他去大一孩子宿舍去串门,一推门,电脑屏幕上赤裸裸的,还有各种声音,那些孩子吓得连忙把电脑关上,可汪大爷不慌不忙地讲,“大学生了嘛,这有啥不能看的,我现在还看呢,过几天咱们交流交流。”

 

男生宿舍楼里,只要是床铺上挂着帘子的,就说明哥们谈了恋爱,晚上有人过来住,我一直搞不懂,同宿舍的人,一个个都是上火气的年纪,怎么熬过来的,声音倒是可以闭嘴,可还能没点动静啊。汪大爷倒是坦然,“大学生,成年人了,别弄出孩子出来就行,昨个又在厕所扫出了几个安全套,晓得避孕就是好的。”

 

他没事的时候,还会同学生们讲述各种当地见闻。为什么鲁南小城里东北女人很多,早年闯关东的时候,这边的人全往东北跑,这几年鲁南小城富裕了些,很多人都回来了,自然带来了产业链。,当然是商贸市场。国际宾馆里头以前还有乌克兰的,就是前苏联那一块的大洋马,有一哥们进去了,大洋马开价一千,事后才说出了美元的后缀,这可不得了,鲁南小城这一块都是有枪的,一鸣枪不要紧,直接从关十五天变成了私藏枪支判三年。

 

鲁南小城有东南西北四大关,每一关都有组织龙头,占山为王,垄断了该地区所有的地下服务业,不然鲁南小城哪会年年都会发生几场枪杀案。你们还知道鲁南小城有个村支书啊,进出门都是路虎车队,随身保镖,每年新官上任,第一件事情就是到他门上拜访。我们在鲁南小城待了四年,很多血雨腥风的东西,都是从汪大爷那里获知的。

 

(三)

 

大学总是社会的一部分,社会上该有的东西,里头都有,你发现的东西多了,三观就毁了,新的三观的树立也是需要一颗强大的内心,这个时候最能考验人。

 

很多事情,你明明不想见的,偏偏要撞见你的眼睛里,想躲也躲不了。夏天的晚自习下课,门卫要上楼赶人锁门,我把水杯落在了自习室,便回去拿,门没锁,灯却关着,我把灯一打开,墙角上,男门卫把女门卫一推,衣服掉了一地,我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拿了水杯就走了。走到楼下,看看楼上的自习室,灯又关上了。此后每次路过门卫亭,看见了那对野鸳鸯,他们都要躲开我,弄得我也不好意思。他们就不能学点汪大爷的坦然心态,既然大家都是知道的,你躲不躲还有啥区别呢。

 

一段时间里,很多同学生挂钩的虚名都是明码标价的,一个党员五千,一个班长三千,还真的有人去买,那些老油条的辅导员们在你面前使使眼色,想当干部的还不得心知肚明啊。你情我愿的事情那就算了,可偏偏有些辅导员真的太不把自己当老师看了,贫困生一般有三千块钱的,既然把三千给你了,是不是应该抽出一千出来孝敬孝敬啊。后来,那位辅导员抽份子抽得狠了就被告上去了,还是一个女学生告上去的,不仅拿钱的事情被揭发了,还有了作风问题,无非就是床照传开,据说那时候辅导员的媳妇正在怀孕中,这也难怪。床照这种东西真的很好玩,只要拍了,必然有渠道流出来,这似乎成了一个真理。

 

后来陆陆续续的也来了几个辅导员,也都正经不到哪里去,既然开了头,那么自然有一有二有三有四。汪大爷对这些事情倒是看得开,“他们一个月只有一两千块钱的工资,羊毛出在羊身上,不薅羊毛还不得饿死。”这种事情最怕的就是上行下效,贫困生的肥差辅导员不敢碰了,倒是落到了那些花了钱买了班干部的人身上,本钱还是要出来的,不然花钱干嘛。多给一个宿舍几个名额,钱大家一起花就是了,改善生活。但是名额毕竟班干部做主,三个人头九千块钱,你抽个两千出来也不是很过分,毕竟班干部也得同辅导员交差。

 

鲁南总是美好的,校园也是纯洁的,可一些事情总会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太阳一出来,他们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是黑夜到来,又会开始如同鬼祟一样行走于街头。

 

大学开头的那个时候,很不幸,我接触了这些极为阴暗的东西,内心还没有强大的一定程度,总觉得这个世界很恶心,大有“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独感。既然自己不想被污染,那就躲得远远的,不愿意去听闻这些东西而腌臜了我的双耳。后来终于从那个乌烟瘴气的环境里跳出,才有个大学里诗酒趁年华的岁月,置身事外,当个乐悠悠不问世事的活神仙,只问兄弟情义,不问江湖血雨腥风,只听市井笑谈,不管朝堂风起云涌。

 

我是跳了出来,可还是有一些人陷了进去,让自己的大学四年从始至终蒙蔽了一层灰暗的色彩,我是极为同情他们的,我时常看着他们满脸忧郁的神情,总会想起他们初进校门时的干净面庞,那么快乐,那么开心,可是到了后来就再也见不到他们的笑容了。

 

我深深地记得,有一年陪同舍友在操场散步,他哀怨地向我吐诉在学校的各种奇葩见闻,学生干部组织间的勾心斗角,学校领导层面的肮脏交易,。他告诉我有一段时间,他身心疲惫,就一圈圈地围着操场走路,不知道能走多少圈才能纾解烦忧,总是怀疑人生,他的大学生活为什么会是这种狗血剧情。那时候,我就对他讲,那你跳出来啊,可他最终也没有跳出来,他似乎学会了一种处世之道,能够应对身边发生的很多事情。我无法想象他内心是怎么想的,不过我能感觉到他活得不快乐。

 

其实,我不愿意过多地来书写这些曾经发生过的不是很光彩的事情,可它终究是我鲁南小城四年生活的一部分。既然能在我的周围发生,至少可以说明这是一个普遍性的事情,或许在很多的地方仍然存在着。在很早的时候,我就觉得鲁南小城学校里的很多事情,可以写成一部现实主义的批判小说,但是我再怎么揶揄讽刺,总是下不了手,因为会牵扯太多的人,我着实没有那点魄力。

 

当我试着用调侃的语气去戏弄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发现我也无法做到真正的讽刺,文辞里流露的更多是一种悲哀,有些妇人之仁。我不晓得自己能不能做到悲悯,鲁迅先生在评说果戈里戏剧“含泪微笑”的原话我已经忘记了,刻意的笑却是不经意的哭。我终究拿不出魄力来,可偏偏开了一个口子,引出一些不必要的争议来。

 

很多事情都过去了,我也毕业了,告别了校园生活,走向了社会,但我一直相信,我身在哪里,哪里就能繁花似锦,人总会站在有阳光的地方,偶尔遇到阴暗的角落,那我们就劳动劳动双脚,挪几步,或许就能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鲁南终究是一个民风淳朴,颇具圣人之气的小城,而鲁南的校园里,自然也是窗明几净,书声琅琅,我们的眼里总要装进更多美好的东西,而那些不是很好的,随风而去吧,相信这个世界总会明朗起来。

 

2015.5.27于南京秣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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