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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

母亲的晚年生活

文\韩燕妮

父亲走后，母亲一时走不出来，整日里睹物思情。那天她在家收拾父亲的遗物，踩凳子上晾衣服时，不小心摔了下来，胳膊骨折了。

为了疏散她的情绪，我们兄妹商量了一下，让她住到我家。每日里负责接送孩子以及家人的一日三餐。

      身体的充实和忙碌，渐渐地把母亲从往事中抽离了出来。

       也许是年龄大了，母亲变得很固执。她的头脑里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小宇宙，外界很难给她灌输进任何东西。

做饭时，她总是做一大锅。尽管我说了无数次剩饭有害健康，她总有自己的一套理论：做多了可以留着下顿吃。但她多做的又何止是下顿的量啊！所以常常是，趁着她不在，第二天我就把剩饭全倒了。为此，没少和她发生过争执。

尽管我早已三十而立，她还是没有摘下所谓的“大人”的帽子，凡事必过问。我接个电话，她问我谁打过来的。我表情不开心，她刨根问底。我买个东西，她担心我受骗。甚至在我和别人交涉一些问题时，她也会以“家长”的身份突然介入。

她也理当然地以“家长”的方式帮我经营着我的“小家”。我不常用的蛋糕机，被她搁置到了顶层的柜子里。我不太品的咖啡奶茶，被她放在搁板下面的纸盒子里。数月后或是更久的时间我大打除时，就会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到我之前找了很久的或者是已经发霉的东西，我常常气愤地的大呼小叫，她诺诺无言仍执迷不改。

给她买衣服，是我最头疼的事。这件太时髦，那件太扎眼，反正一件也入不了她的法眼，最终常常是空手而归。回来的路上，她倒象松了一口气。我的衣服多着呢，哪能穿得完？这是她常常说的话。

也许是年龄大了，母亲的瞌睡非常少。准确地说，她很少进入过深睡眠。晚上她在里屋，只要客厅里亮着灯，她就一直睡不着。早上天一泛光，她就立马起床。她睡的时候，也是搭件衣服斜躺着，好象随时准备着起床似的。只要有人走动，她即刻惊醒，醒来后又四处拾掇着找活干。

我看得出，母亲的心里一直是局促的。应该说，自从父亲走后，她一直就处于一种局促的状态中。她一辈子好强，无论在哪里，都要给自己的存在找一个存在的价值。而她自认为现在存在的价值，就是帮儿女们干活减轻负担。一旦没有活干，她立马就觉得自己成了家人的累赘。

        晚上我们一家人看电视，母亲就一个人躲在她的房间里。 硬拉她，她执拗着怎么不出来。

“多一个人你们会不方便的。”

    劳苦了一辈子，到老了，她竟然把自己看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一年后，孩子上了小学，由离学校近的奶奶负责接送，母亲一下子又闲了下来。尽管我再三恳求她和我住在一起，母亲还是收拾起她简单的行李回了家。

母亲走了，也带走了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本来生活能力就差的我，再加上每日里为工作奔忙，生活杂乱得象一堆麻绳。这一切都被母亲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于是，她又象钟点工一样，每周固定来我家里两次，帮我做做“家政”，顺便改善下我的伙食。但每回都是匆匆地来，干完活了又匆匆地走。

        为了说服母亲不要独居，我们兄妹和她急过好多次眼，可她就是听不进去。她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整晚上做梦都梦见父亲。于是她总是一个人听收音机听到二半夜，直到困得不行才睡着。

        要是你爸还在，那该多好啊。她常常喃喃自语。

曾经我好几次半开玩笑地问母亲，妈，等你老了干不动了，你跟谁过啊？我自己过自己的，实在不行了我找你爸去。说这话时，母亲不知哪来的委屈，执拗得象个赌气地孩子，可我每回都能清楚地看到她眼底泛起的薄薄地泪光。

那天回家，又看到母亲熟悉的字条：妮子，饭我已做好，你回来热一下。包子时间长了就不要吃啦，出门时把门锁好，煤气一定要关了……

厨房的案板上放着刚洗的水果，电饭锅里还冒着热气，想必是刚走不久吧？

从阳台上望下去，果然，母亲就在不远处的马路上等车。远远地望去，她还是背着那个蓝色的大包，穿着那件已经好几年的旧棉袄。那天天气很冷，她孑然佝偻在那里，稀疏的白发在寒风中凌乱。惨淡的日光照在她的背上，折射出一片大大的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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