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乐街上无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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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本文共316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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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长安城外，喜乐街长乐坊，歌舞升平，一排祥和。

我是一个贼，自小孤苦伶仃。师父看我天生奇骨，就收下我为他关门一十八弟子。

我为什么会在喜乐街长乐坊里做一个小厮，伺候那些达官贵人。并不是我技艺生疏，只是没有我想偷的东西。这种感觉不亚于剑客手中的剑已经生锈，无法削铁如泥。

我只好隐匿在喜乐街长乐坊，每个我无法入睡的夜晚都能听到娼妓们的莺歌燕舞，来消耗我体内的激情。

明月是长乐坊里我最喜欢的女子，她长的如清淡的月光，她的曲子也是如月光一般温柔静谧，我好喜欢她，但我只是个小厮。

她也不曾正眼瞧过我，我更是不曾表白心意。因为我知道我不可能带她浪迹江湖，索性这份喜欢放在心底。

明月穿着淡黄色的长衫，发髻上插了一个弯月的簪子，略施簿粉，就已明艳动人。还未开口，那些男人的目光仿佛就要把她吃干抹净。

我暗自退了下去，我实在是不想看那些男人丑陋的嘴脸，他们大多都有了家眷，儿女也多。没有的那些也已经定了婚事。

曲毕，一个长相异常丑陋穿着华美的男人正搀扶明月走进厢房，明月脸上绯红，大抵是灌了不少酒。

长乐坊里的歌再好听，也不过是下的掩饰品。开的是青楼，哪有不接客的道理。

二

月亮还是天上那一轮皓月当空的明月，长乐坊明月早已不是当初的她。

她从一个卖艺不卖身的歌妓，到如今恩客络绎不绝，时间不过短短两个月。

子夜，明月厢房的灯火还未熄灭，想来也是一个难缠的恩客。

自上次元宵灯会，明月和一个寒门秀才相遇，一见生情，郎情妾意。寒门秀才长的鼻高口方，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确实人中龙凤之姿，但却要接受女人的接济，未免不君子。

长乐坊里的女子，大多心性纯良，心高气傲。可奈何，这世间总是负心男子多于那痴情女子。

我有点为明月担心，但也知自己人微言轻，明月自是听不进去。菩萨为什么低眉，大概渡不了那么多人，而我既渡不了自己，何不帮一下他们，钱财对我来说唾手可得。至于他们能不能一世恩爱白头，看其造化。

三

七月初七乞巧节，我来长乐坊已经第三个年头，偶尔会接到师父的信件，交待我做事事宜。

有时候我想不明白，师傅不愁吃不愁喝，为什么还是对偷这件事执迷不悔呢？这一次交待我偷盗皇宫的夜明珠，作为一个规矩徒弟，我从来不问师父的目的。

自从明月从良嫁人之后，我在长乐坊的日子是越来越食之无味，是越来越难安眠。

明月确实有眼光，不到一年光景，秀才科举考试，状元驸马加身，而明月却难产而亡，生下一女，念月。

明月的葬礼人很少，是以状元表妹身份出丧，一身素白，嘴角有淤青，想必日子不太好过。

菩萨之所以低眉，是因为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我在想，如果我和明月在一起，日子又会怎样，明月爱诗词歌赋，吃茶赏花，琴棋书画，而我一窍不通。明月不喜欢平庸的人，而我却身无长物，勉强不来，索性放手。

好在师傅交待我一个有点艰难任务，去皇宫偷盗夜明珠，白天我可以观测地形，晚上我听长乐坊那些皇亲贵族无意中提及皇宫的内部构造。忙碌的一天让我渐渐忘记了明月，或许她只是我心底一內白月光，若即若离。

人们常说皇宫戒备森严，但在我看来偌大的皇宫也不过如此。当然，是我做足了功课，才能出入无人。

当我从皇帝的寝室把夜明珠偷出来的时刻，我惊讶了。夜明珠的美丽确实非比寻常，不是那些人照的荧光之物可以媲美的。我或许有点理解师父为什么痴迷这人世间的宝物，不可多得。但与我而言，终究只是颗珠子罢了。

此次盗珠还有意外收获，无意间窥看道当今皇帝之妹解忧公主竟然和明月长的一模一样。细心观察下来，解忧公主的气质更加沉稳大气。

我不敢想象明明长着一样的面孔，为什么竟然有如此大的差距，同人不同命。

四

我是师父路通最小的弟子，却深得其意的弟子，说我从来不把金钱当金钱，把东西当回事。不像其它弟子一样为了这些东西最后锒铛入狱。

但其实也不是，只是我从出身到长大，一直接受师父的教导，把偷盗当做事业。或者说，不敢不遵师命。

至于我的师兄们，他们大多半路出家，小到五六岁，大到二十几岁。有的是被迫无奈做贼，被生计负累。有的是天性懒惰，把不劳而获当作傍身之途径。但大多都在厌恶和金钱挣扎两难。

而我却把偷当做吃饭喝水一般，稀疏平常。我不厌倦，但却谈不上喜欢。就像每天人都要吃饭一样，我只是习惯偷。我不知道如果我不去偷东西，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师父摸摸了胡须，夸赞我，十八，你的这次任务完成不错。

我没有说话。

师父拍了拍我的肩膀，脸色深沉道，这次任务需要你把当朝解忧公主绑来，小心谨慎，十八。

我机械地回答，遵命。

只是，我想不到我师父还参议朝政，但作为徒弟只能谨遵师命。

五

师父常常说，我们是义贼，但有时师父让我偷盗的东西很难理解，但绝大多数不偷穷人。

只是，我不理解为什么要绑走当朝公主。师父做的事我大多看不懂。

对我来说偷人可能比偷东西简单，一眼就看见大活人，不用四下寻找。我粗暴地把公主打昏，至于宫女也以为公主睡下了。

解忧公主醒来时已是午时，她已经看了我一炷香的时间，但眼神格外奇怪，她在审视我。

公主就是公主，这种时刻还临危不惧。

我把她嘴上的布条扯下，她声音如同幽谷的兰花，从容不迫看着我说，你师父没和你说怎么照顾我吗？

我盯着她眼睛看了许久，并无危险，索性松绑。我并不知道师父让我绑她的目的，只说要安稳地照顾她。

我成了公主的贴身侍卫，护她安全。公主偏偏爱上喧嚣的的市井之处，不是对卖艺的杂技有兴趣，就是对市井小摊的簪子，耳环感兴趣。有时候更是买一堆冰糖葫芦，吃剩下就甩给我。

解忧公主总是莫名其妙问我，十八，为什么你一定要看着我？

解忧公主一点也不像明月，解忧公主才是真单纯无知，明月的单纯不过是对自己的保护伞。

我冷漠地回答道，师父要求我这么做，做徒弟必须遵照。

解忧公主坐在客栈的椅子上，给我盏茶，哀怨看着我说，十八，我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做公主，从小到大没有一点点自由。在皇宫，我必须端庄娴熟。出了皇宫，可我还是被你看管，想做什么什么都做不了。你可不可以放了我？

解忧公主哭的梨花带雨，可对我这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的人，并无作用。

公主，天色很晚了，还是睡下吧。我关上厢房的门，退了出去。

六

师父来信的速度是越来越慢，后来竟然连信都不回了。在这世间，我竟发现我自己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解忧公主这个名字起的真好，每天还是活的那么多姿多彩，乐趣十足。

她有种锲而不舍的精神，每天缠着我说，十八，我觉得你的人生应该有些追求，不能天天看着我。你看看那些和你差不多大人都娶妻生子，过上平淡幸福的小日子，你是不是该为自己想想？

我点点头，语气平淡地说，我就是个没有追求的人。

解忧公主意志坚定看着我地说，总有一天，你会放了我。

我静下心想了想，我确实挺没追求的，以前我至少可以偷偷东西解解乏。现在，每天跟个木头人一样，盯着解忧公主的一言一行，确实也是没有滋味。但如果把解忧公主放了，我的人生不更是没有滋味了吗？

但在解忧公主第五次逃脱之后，我还是装作睡着了，把她放走了，毕竟和师父的联系越来越少，我怀疑师父早已不在人世。如果说，师父已经仙鹤，那么把解忧放走了，我也谈不上违背师命。一来，我实在厌烦解忧的絮絮叨叨的要求。二来，我也有点同情解忧公主，堂堂一国公主竟嫁给南诏小国身高不足五尺的王子，确实可怜至极。

但转念一想，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受子民爱戴，就要履行公众的责任。

作为解忧公主的贴身，我必须保护她安全，至于自由其它，我不能违抗命数。

如果上一次不是我，擅作主张，违背命数，明月就不会被谋害致死，未曾一眼看过念月。寒门秀才就算再有能力，也是靠明月美色诱惑主考官，不然怎么可能区区一年光景，高中状元？

解忧公主的命运，是我们国家的命运，只要师傅不下命令，我不会懈怠，任凭她糖衣炮弹、跪地求饶、牺牲色相，我也不为所动。

一年后，解忧公主在我身边。

十年后，依旧如此，只是身边多了两个孩子。

至此，世上再无解忧公主，她是明月。   

@胡巴：95后浪荡江湖的侠客。喜欢喝奶茶和小奶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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