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强烈呼吁：对心理（精神）疾病的污名说“不”！

文 | 星星（转载自知乎专栏）

编辑 | Jenny

我认识很多心理病患，也看过很多关于心理疾病和精神疾病的治疗方法还有个人的经历分享。所以想来讲讲作为一个心理疾病患者，作为一个已经身体状况比较好的患者，这些年来对我的经历的思考。

我想很多心理疾病患者都在想，怎么治病？用什么方法治病？吃什么药物？用CBT疗法还是精神分析疗法？找哪个咨询师好一些？自己应该怎么去运动？看什么书？哪个书更励志？哪个书有助于治疗？等等等等。

但是今天我就来跟大家讲一个我个人认为，比怎样治疗心理疾病更加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我们来探讨一下，我们中国这个社会（以及世界上绝大部分地区）对于心理疾病和精神疾病的偏见，污名化，妖魔化，等等。就我的经历而言，对于心理疾病的歧视，作为一种社会的潜意识，其对患者的摧毁程度，绝对不比精神疾病本身小。甚至，它对摧毁力已经远大于疾病本身。

心理疾病的污名背后是什么？

为了方便起见，我在本文中将会把心理疾病和精神疾病交换使用。在英文中，它们都属于mental illness 或者brain disorder（大脑的疾病）。我也咨询过医生，其实心理疾病和精神疾病都指脑中的某种化学不平衡。

到底什么是对心理疾病的歧视呢？对于心理疾病的歧视来自于心理疾病所带来的污名，在英文中就是stigma。这个污名就隐喻着心理疾病是代表软弱，脆弱，无能，想的多，敏感，懒惰，疯子，不稳定,等等。

这种污名，会产生歧视。这种歧视分为两种，一种是社会别人对于患者的歧视。另一种，就是这种污名让患者本身产生的耻辱，自我羞愧，甚至是自我歧视。而我认为第二种，对于心理疾病患者的伤害和摧毁最可怕。

我们深深的被这个社会对心理疾病的歧视催眠了

我17岁因为16岁发生的一些事情，被诊断出来有强迫症，带有抑郁症。当时我高一。后来20岁时候到美国去念大学。在23岁大四时候，在美国被诊断出来双相情感障碍症1型，住院。24岁回国养病，才开始真正的全面的康复。24岁时候身体算是真正的好了起来，所以说我被心理疾病折磨了整整7年。我的高中3年加上大学4年。而我今天所要讲的一切，都跟2014年（24岁）我的一天晚上的思考有关系。

那天晚上我忽然就觉得，如果问题的根本不是在如何治疗这个疾病呢！？很多患者跟我一样，多年以来苦心寻求怎么治病，怎么去用各种方法修理自己，恨不得拿一个钳子把自己脑袋修理成正常，然后好回归正常人的范畴。但问题的根本真的是如何治疗吗？

（不是说大家不应该去治病或者不吃药。吃药对于缓解症状还是必须的）

而我的思考的结果就是：我们这个社会对于心理疾病的歧视和随之引起的患者自我羞愧已经以一种潜意识的形式深深根植于我们的内心，以至于我的行为和思考，被自己的潜意识深深的掌控，而问题的根本就是，这种观念是错误的！所以说我们患者本身，在无意识之中，被一种错误的观念所引导，并且没有怀疑过这种观念的正确性！

而我想问问，这种观念来自于何处？难道我们患者本身从生下来就知道心理疾病是丢人的吗？没错，这种观念是我们社会中每一个人，不管是患心理疾病的人还是没患心理疾病的人，所共同持有的一种观念，那就是，精神疾病是丢人的。

我的心理经历

2014年的那天晚上的思考过后，犹如晴天霹雳，把我的思维给打开了，我开始思考过去7年的种种回忆。我对于我的经历和挣扎进行深度思考，我越思考，越觉得这些年来牵绊我的，不仅仅是精神疾病，罪魁祸首竟然是一种观念。

举个例子。我在2007年得病之后，我父亲跟我说了一句话，说：“xx，你去学校别跟别人说你有这个病啊。” 大家是不是觉得我父亲这句话很正常！？是不是觉得他说的很对？ 从前我也这样想的，17岁的我，毫无疑问的接受了他这句话，并且没有跟任何同学说。但是我父亲这句话还有一种更深层的意思，那就是，我父亲和我，都根深蒂固地认为，这个病是丢人的，并且这种丢人是不可改变的。我根本就从来没有去怀疑过这句话的正确性。

然后，17岁的我，开始学会了在孤独中独自忍受强迫症对我的折磨。我每天晚上拿头撞墙，然后第二天面带微笑对待同学。我学会了演戏，学会了装快乐。我想这些经历并不是我一个人所独有的。但是当时没有网络，我根本不知道有谁还有心理疾病。我不能说我有病，因为我骨子里就没有怀疑过，有病就是丢人的，就是精神病，就是耻辱！

大家看到了么？我想跟大家说明一个什么道理，那就是，从得病的那一刻起，我们就错了，我们对待疾病的态度，就是错的。我们根深蒂固对心理疾病的偏见，在我们得病的那一刻起，就如一把利剑，刺向我们自己。这就是所谓的自我羞耻。当然，还有外人对我们的歧视。比如说有很多父母会骂孩子不懂事，想的多，会不带孩子去看医生，觉得孩子得这个病是家里的耻辱。还有许多同学跟同学说过这些事，同学觉得他矫情，老师会不理解，甚至冷嘲热讽。这都属于外界对于心理疾病患者的歧视。

我继续分析一下我自己。我整个高中三年都是在沉默中度过。我一直在寻求如何治疗这个疾病。如何去修理自己。我根本就没有想到，心理疾病的偏见所带来的沉默，才是最可怕的。笔者绝对没有说治疗疾病不重要。笔者在大二在美国，遇到了好的心理医生，打开了我的心结，我才一点点变好。不过这个事儿一会再说。

后来我到了美国上大学，我继续沉默。所有得过心理疾病的患者的朋友知道，尤其是那些跟我一样特别内向特别在乎别人看法的人来讲，长年的沉默代表着什么？代表着我们和我们周遭人的分离。那种分离感很可怕。我们表面上上大学，跟正常人一样，但是我们内心深深的知道，我们跟别人不一样，我们有病。我飞跃了整个太平洋去念书，但是我的内心永远在一个角落里面，没有移动半步。而在沉默之中，我们还在无时无刻想，自己怎么跟别人不一样呢？自己性格怎么这么不好呢？自己blahblahblah。。。

到底是谁在歧视心理疾病患者？

我给大家再举一个非常好的例子。大二的时候，我在学校里参加了一个心理疾病小组。（当然了，我没有告诉组里的任何一个人我有心理疾病）我们小组的活动就是在校园里面宣传心理疾病知识。事情是这样的，有一次我们组里开会，然后就说到我们组的目标。我们的组长说，我们的目标就是消除这个社会对于心理疾病的歧视。当时大家知道我怎么反应的吗？平时我都是不发言的，但是那天我发言了，我大概是这样说的：“ 我们应该去寻求方法如何改变自己，我们不应该去试图改变别人，因为别人和社会是无法改变的，我们只能寻求自己的方法。”

我们的组长当时停顿了一下，跟我说：“ xx，那你认为我们的目标是不可实现的了？”

我当时没有说话，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就忘记了。但是这件已经快被我忘记的小事儿，在2014年那天晚上我忽然就想起来了。大家来看看，大家发现了什么？当我们组长和组员一起去试图普及心理疾病，让大众对心理疾病消除偏见的时候，是谁在阻碍？是我啊！是患者本身。说句不好听点的话，是谁在歧视心理疾病患者？是患者本身。

后来在我仔细分析这件事情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从小到大我们摄取的社会观念，（宗教道德等，包括对心理疾病错误的观念）是以一种非常深刻地方式来植入我们脑中。然后我们患者从来不去思考这种观念的对否，然后我们用逃避，听别人的话，责怪自己等等方式，去一步步加深这种自我的偏见。最后到了一种什么程度呢？就是说，当别人想为患者争取权利的时候，患者本身站出来，说：“你怎么能把这么丢人的事儿说出去呢？！我们本身就是该被人歧视的。” 很多患者不愿意说出这句话，但是很多人潜意识里面就是这样想的，只是他自己没有意识到而已。

大家以为这只是心理疾病患者这样想吗？错了。这是具有普遍性的。以前的奴隶，以前的女人，以前的黑人，只要是这个社会中，作为少数群体被压迫群体，都有这个共性。简单举几个例子。以前美国奴隶刚被解放时候，那个年代的老奴隶看到年轻的自由黑人，觉得他们日子太好，看不过去，总用言语来攻击他们。当年女权主义者为女人争取权利的时候，是那些被压迫了一辈子的老女人说，你们这些女人怎么这么放纵呢？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在美国黑人民权运动中，很多人为美国黑人争取权利，但是恰恰是有些黑人，觉得白人才是高人一等的，反过来阻止自己的种族去争取权利。

让我们想想，为什么会这样？那就是，包括曾经的我在内，弱势群体，他们已经根深蒂固的认为自己的弱势和自己的被歧视是不可改变的，是应该的。该去改变的，是我们自己。所以当有人为弱势群体去争取权利的时候，有一些弱势群体的人，他们却反过来为压迫别人的群体去说话。仿佛一切的问题都应该是我们自己。谁要敢赖社会，谁就是脆弱和无能。（虽然这种想法很有辩证性，但我们今天先不谈什么时候该去声讨社会，什么时候改变自己，这个论题太大）

我24岁身体变好了太多，感觉和正常人无异。我思考了过去7年的经历，我猛然地发现，原来，病的不仅仅是我，还是我们中国这个社会的观念。(以及这个世界上所有歧视精神疾病的社会）这个社会的观念中，包括曾经的我。

大家想想看，有多少孩子是因为父母对心理疾病的歧视，然后不去看医生，问题一步步加重。有多少孩子因为学校老师和同学以及家长的不理解，最后走上了之路？然后人死了之后，大家开始说，哇，抑郁症太可怕了。我想问问，难道杀死我们的是疾病吗？还是我们的愚昧与无知。

如果问题没那么严重，没到那种程度，这种对疾病的耻辱感，让我们保持沉默，让我们自己在沉默中挣扎。因为对疾病的耻辱感，我们不好意思去接受治疗，甚至是抗拒治疗，抗拒吃药。有多少悲剧是因为这引起的呢？

甚至如果问题还没这么严重，比如说我，因为对自己有病的深深的耻辱感，我妄自菲薄，自我歧视，自我羞愧，觉得自己不好，这不好，那不好，然后沉默，然后去装快乐。我亲爱的朋友们，有多少像我一样的人，因为这种错误的观念，失去了这一生中最好的年华。我高中三年大学四年基本都生活在痛苦之中，失败，挫败，差的成绩，自暴自弃，都是我的代名词。而我回过头来，这一切，真的仅仅是疾病的可怕吗？我想不是吧。我告诉大家这一切的根源，那就是，我们被一种错误的观念打败了，吓怕了。我长年的沉默与自我歧视，已经把我的自信心完全摧毁。

问题的根本在于改变这个社会的看法

而我今天在这里最想说的是，这一切的一切，根源在哪里！？我们如何去改变？我想问问，我们患者的这一切妄自菲薄，自我歧视，难道我们患者生下来就知道我们有病而耻辱吗？是谁告诉我了我们！是这个社会告诉了我们。所以问题的根本是如何去改变这个社会的错误的看法。社会是怎样告诉我们的？是由媒体，教育，文化，观念，道德，宗教，信仰。等等。比如说对于精神分裂症的人，大家都会觉得他们危险，要杀人。这是由于我们媒体的过度渲染的结果。我说一个数据大家不要不信，精神疾病患者他们与其成为暴力的发出者，他们更容易成为暴力的受害者。大家只看到了个别的精神疾病患者杀人，但是大家没有看到有多少患者在受到各种虐待。

很多没有得过病的人，会高高在上地评论，说，xx，那是你自己想太多了，自己太在乎了，你自己不在乎不就完了。那我问你，中国人，有100个人得抑郁症，我敢说有99个不敢跟所有朋友承认。如果你今天骨折了，你在朋友圈告诉大家，我骨折啦。别人会给你同情的目光，说，你好坚强。我问大家，谁敢说自己抑郁了？很少吧？如果你得了精神分裂症，你敢跟同学和老师说吗？你敢在朋友圈说，今天我有幻觉啦，好痛苦啊。你敢吗？我在美国因为阑尾炎住过一次院，因为双相住过一次。我每次都跟别人说我在美国因为阑尾炎住院的经历，但从未提过我因为双相住院。我怎么说？别人问我，我敢说我是因为精神疾病住院吗？但是作为疾病来讲，双相对我的打击远比100个阑尾炎还要严重。为什么我不敢讲！？

所以在我们这个社会是一个普遍对心理疾病的压迫的社会中，你不要说什么患者自己想多了，什么患者自己太在意了。错！ 问题的根本根本不在患者这里。我看电视上甚至有的心理医生说：“ 哎呀，这些患者就是太在乎自己的疾病了。应该对自己的疾病不在乎，不讨论，不逃避！” 我都想骂脏话了。

当我们这个社会中，如果所有心理疾病患者能够说出他们的疾病并且不受到歧视和嘲讽时，我们自然不会把这个事儿当回事儿。如果我们这个学校里，孩子能随便说自己有心理疾病而不受到老师和同学的排斥，他们当然不会在乎。如果患者能够说出自己有心理疾病然后不受到各种朋友的有善意有恶意的"建议“时候，不受到各种朋友那种高高在上的道德优越感的评论的时候，我们当然不会在乎自己有这个疾病！难道这个社会中会有人在乎自己有鼻炎吗？不会！为什么！因为他可以跟别人分享他有鼻炎的这个事实。没有人会对鼻炎患者有偏见。为什么同样是身体疾病（很多人不知道精神疾病和心理疾病本身就是身体疾病），差别这样大？我再问一遍，问题的根本在哪里！？我们社会对于心理疾病产生的污名很多都是由于长时间而形成的，但是这些污名根本经不住事实和科学的考验。

我为什么说这个社会病了，因为这个社会中，不仅仅是没有受过教育的人，去歧视这个疾病。而是每一个受过教育的人，都在歧视精神疾病。我为什么说问题很严重？因为我们所有人都觉得它很正常。你一定听说过有人这么说，“哎呀，我们这个社会歧视心理疾病，很正常嘛，都这样啦，不可能改变的啦，得等啊！” 我们今天面临的，不是坏人歧视我们，而是每一个善良的人都在歧视。而这，很可怕。

我父亲难道不善良吗？我难道没受过教育吗？但我们在曾经的某一个时刻，作为社会的一份子，都如一面镜子，反应出了社会的思想。

这个社会中绝对不仅仅是患者对心理疾病逃避。患者对心理疾病的逃避是因为他是这个社会的普通一员，而作为一个普通一员他就带有这个社会所普遍具有的观念。那没有得病的人呢？他们是不是就不逃避呢？错！我给大家举一个例子。我有一个朋友，跟我说，说：“ xx, 你看你都康复了，就别总在那里为心理疾病患者说话了，别老把自己跟那些人归为一类。” 我说为什么，他说：“ 毕竟啊，在我们这个社会中，有那种病啊，是一种不好的事儿啊。”

我感到愤怒！什么叫“那一类人”！？大家看到了吗，就算是一个旁观者，他也在引导我让我去逃避这个疾病。而他根本意识不到的是，正是因为我24岁的时候认识到对这个病的偏见才是罪魁祸首，并且在我心中这种偏见已经消失了。正是因为我的这种觉醒，才让我完全的感到自己是一个跟所有人都平等的，都完整的人。我的朋友意识不到，正是因为我心中没有了这种偏见和污名，我才得以真正的康复。如果我一直觉得自己有这个病进而低人一等，进而跟别人不同，我想问问，就算我吃全美国最好的药物，又有什么用呢？我一辈子不都是在耻辱下度过吗？

关于如何改变的两点建议：

很多患者，正如曾经的我一样，都在以各种方式与疾病斗争着。一个非常普遍的想法就是：“ 我要坚强起来！我要内心强大起来！我要喝心灵鸡汤！“等等。（比如说我，我常年都用过度的运动在跟自己挣扎。）而在我看来，这种思维方式的背后有一个致命的错误。”我要坚强起来“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前提，那就是你觉得你自己”不坚强“。然后你觉得你自己不坚强，为什么？因为你有病啊！这种给自己戴帽子的过程简直是潜移默化的。

一个人得病，已经够糟了。可能因为从前家里不好的过去，加上生活的压力种种，得病了。但是得病之后再给自己扣一个”不坚强，丢人“ 的帽子，就更惨了。然后我们开始让自己坚强。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不由自主的会去逃避这种疾病所带来的污名。难道不是吗？痛苦本身非常可怕，但是更可怕的是对痛苦的逃避。

大家想想看，如果在一个对心理疾病不存在偏见的社会，我们就从潜意识里面根本就不觉得有病是”不坚强，脆弱，敏感“的象征，我们还会去寻找什么”内心强大，坚强起来“的概念吗？所以我觉得心理疾病患者的思维方式有误区，而这种误区责任不在患者，而在于我们的观念。所以，如果你从骨子里面不会去对自己有偏见，你就根本就不会去寻找什么”内心强大，要坚强， 要把自己修理的更好。“ 从而，接受自己便变得比从前更加容易。

我提出了问题，而且解决问题的办法，我认为有两种。

第一种，也就是根本性的办法，我们要推动这个社会的发展与进步。我们有能力的患者，应该站出来，为心理疾病说话，来反对这些偏见与歧视。只有这样，，我们的社会便可以进步。这个社会早进步一天，就会有千万个孩子少受苦。这个社会早进步一天，我们曾经经历过的挣扎便可以不被重蹈覆辙。

第二种，如果有人问，那我现在改变不了社会，我该怎么办呢？改变不了社会没有问题，但你必须把自己从前错误的观念从脑中连根拔起。你必须要认识到，对于精神疾病的歧视，在我们中国这个社会中，是以一种不公正的形式而存在着！你必须认识到，精神疾病不是一个社会问题，但是对它的歧视是一个非常非常严重的社会问题。我再往深了点说，你必须要感到愤怒。因为只有愤怒，你才能看到事情的真相。只有愤怒，你才能看到希望。如果你还是像我从前，觉得别人歧视我们很正常，然后我们不能改变这一切，我们只能忍着，我不认为你能看到希望。当你有一天真真正正做到了完全不歧视心理疾病，我想，你的康复之路一定会大大提前。我本人就是这样一个例子。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今天写这篇文章。我现在回想起我那些年的挣扎，我很愤怒，我跟自己愤怒因为我用了一种社会的错误观念狠狠地惩罚了自己7年。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这样吗？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因为有心理疾病不敢说然后自我羞愧自我惩罚吗？如果是我一个人的挣扎，今天我绝对不会写这些。

我们中国有千千万万的人，他们的挣扎和痛苦，要比我当年还要严重。而这一切，跟癌症等不同，不是说我们没钱买药或者无法治疗，不是的。我们这个社会对于这个病的压迫使无数人生活在比绝望还绝望之中。中国有那么那么多的双相精分患者，生活在这个社会最被人歧视的地方。他们没有我这么好的条件去美国治疗，有太多人生活在社会底层。我想问问所有人，这仅仅是因为他们没有药物吗？绝对不是吧。有太多太多的人，因为被这个社会的错误观念而洗脑，他们终生生活在耻辱和沉默之中。

我坚信，一个更好的社会会到来。在那里，将不会有家长因为孩子有病而说她，将不会有老师因为学生有精神疾病而排斥他。在那里，不会有孩子再像我一样每天晚上撞墙然后第二天装快乐。在那里，所有患者不会因为害怕有色眼镜而保持沉默。在那里，精神病将不会再是一个骂人话。在那里，那些患有严重精神疾病的人将会被社会所接受，从而过上一个有尊严的生活。在那里，一个孩子会因为开放的环境而得到尽快的治疗，不会像我一样，因为偏见而丢失最好的年华。

如果我们以后都能把这个病毫不忌讳地说出来，。随之改变的就是一个孩子成长中的潜意识。如果一个孩子从小到大听到看到有好多精神疾病患者并且觉得这是正常的无所谓的，当他自己得病的时候他还会保持沉默吗？父母还会去告诉他：“你别跟别人说啊” 不会了对不对？在这种社会中，这个孩子的康复速度一定会比今天快好多好多。

所以，我们必须打破沉默，我们必须认识到我们可以改变这个社会的某种观念。我们不仅仅是在推动社会的进步，我们也在救人与生死之间，我绝对没有危言耸听。

最后，祝所有能看到这篇文章的心理（精神）疾病患者身体早日康复！

愿你们的挣扎终将有一天带给你们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