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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没有人给他写信的上校》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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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给他写信的上校 07


加西亚·马尔克斯/著、邹进/译


,直到再也听不见那两个人走廊里的脚步声。然后他走了出去,在镇上转了转,星期天的午后,一切都像是静止了。裁缝店里一个人也没有。一生的办公室也关门大吉。叙利亚人的铺子里也没人照看。小河平静的像是一块钢板。码头上,一个男人睡在四个油桶上,头上盖了顶帽子防晒。上校确信他是镇子上唯一在动的东西后,回了家。

 

 

妻子准备了一桌午饭等他。

 

 

“我赊账买了这些,说好明天一早就还。”她解释说。

 

 

吃午饭的时候,上校告诉了他过去三个小时他的遭遇。她不耐烦地听着。

 

 

“问题就是你太怂,”最后她说,“你那样子就像是去乞求施舍一样。你应该昂着头走到那儿,把他叫到一边,对他说:‘老兄,我决定了,把鸡卖给你。’”

 

 

“照你这急性子,人一辈子风一样‘呼’就过去了。”上校说。

 

 

她却突然不高兴了。那个早上,她把屋子收拾好,打扮得怪怪的,穿上丈夫的旧鞋子,系了条油布围裙,头上还蒙了块破布,在耳边打了两个结。“你没有哪怕一点生意头脑,”她说,“你去卖东西,应该摆着跟你去买东西一样的表情。”

 

 

上校觉着妻子这幅样子很好笑。

 

 

“就这样别动,”他笑着打断了她,“你这样子活像给桂格燕麦做广告的那人。”

 

 

她把破布从头上拽下来。

 

 

“我可是认真的,”她说,“我现在就把鸡带去,我跟你打赌,随你赌什么,我肯定半个钟头以内带着九百比索回来。”

 

 

“你想得挺美,”上校说,“再说你这跟斗鸡下注赌钱有什么两样。”

 

 

上校费了好一番功夫劝她别去。整个早上,她都在心里盘算着往后三年怎么过日子,而不用每个星期五受那份罪。她给必需品列了张单子,包括给上校买双新鞋。她已经在屋子里给镜子腾出了地方。现在这份计划突然泡了汤,她心情复杂,又羞又愧。

 

 

午后,她打了个盹,起来的时候,上校正坐在院子里。

 

 

“你打算怎么办?”她问。

 

 

“我正想着呢,”上校回道。

 

 

“那么问题就解决了。往后五十年,我们就指望那笔钱过了。”

 

 

事实上,上校已经决定下午就去把鸡卖掉。他想象着萨瓦斯如何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在电风扇前面,准备给自己打针。他已经料到会得到什么答复了。

 

 

“带上鸡,”走的时候妻子劝他,“让他见着活的,兴许有用。”

 

 

上校不肯。她跟着丈夫一直走到大门口,心里又急,觉得没什么戏。

 

 

“别怕他办公室里人多,”她说,“你就拽着他胳膊,别让他跑,直到他把九百比索给你。”

 

 

“人家还以为我们要打劫呢。”

 

 

她却不以为意。

 

 

“你得明白,你是鸡的主人。”她态度坚决,“记住是你去帮他的忙。”

 

 

“好好好。”

 

 

萨瓦斯正跟医生在卧室里。“现在正是时候,”萨瓦斯的老婆对上校说,“医生正准备让他去农庄里待一阵子,星期四以前不会回来的。”上校心里两股力量在打架:一方面他决心要把鸡卖了,另一方面他又想晚去一个小时,不想碰上萨瓦斯。

 

 

“我可以再等等。”上校说。

 

 

但萨瓦斯的老婆坚持要他进去。她把他领到卧室里,她丈夫正坐在床上,穿着条裤衩,眼睛无神地望着医生。上校在旁边等着。医生给装着病人尿液的试管加热,又闻了闻气味,朝萨瓦斯做了个手势,一切正常。

 

 

“真该把他毙了,”医生对上校说,“靠糖尿病来耗死这阔佬,太慢了。”

 

 

“你已经尽你所能了,给我打这该死的胰岛素。”萨瓦斯说,扭了扭松弛的屁股,“不过我这硬钉子没那么容易拔。”然后,转过头对上校说:

 

 

“进来吧,老兄。下午我去找你,连你帽子都没见着。”

 

 

“我又不带帽子,免得见人还得脱下来。”

 

 

萨瓦斯开始穿衣服。医生把一支装着血液标本的试管放进上衣口袋,然后开始收拾他的包。上校琢磨他这是准备告辞了。

 

 

“如果我是你,我就给这位病人开张十万比索的账单,”上校说,“这样他就不会如此担心他的病了。”

 

 

“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不过不是十万,是一百万。”医生说,“人一穷,糖尿病就不用治了。”

 

 

“谢谢你的方子。”萨瓦斯说道,努力想把大肚子塞进马裤里,“不过我不会接受的,免得你也当了富翁,遭这份罪。”医生看着自己的包那镀铬的锁上映着自己的牙齿,又看了看表,并没有不耐烦。萨瓦斯,套上靴子,突然转向上校:“嘿,老兄,那只鸡怎么样了?”

 

 

上校明白医生正在等他回答。他咬了咬牙:

 

 

“老样子,老兄,”他低声说,“我是来把它卖给你的。”

 

 

萨瓦斯已经穿好了靴子。

 

 

“那好嘛,老兄,”萨瓦斯面无表情地说,“这是你能想到的最明智的做法了。”

 

 

“我太老了,玩不了这个了,”上校看着医生高深莫测的面孔,为自己辩解道,“要是年轻个二十岁就不一样了。”

 

 

“你一直看起来都像年轻二十岁。”医生回道。

 

 

上校缓过气来,等着萨瓦斯再说点什么,但他却没说,穿上一件带拉链的皮夹克,准备走出卧室。

 

 

“要是你乐意,我们下个星期再谈谈这桩买卖,老兄。”上校说。

 

 

“我刚想这么说来着,”萨瓦斯说,“我能给你找到一个愿意出四百比索的客户,不过我们必须得等到下个星期四。”

 

 

“多少?”医生问道。

 

 

“四百比索。”

 

 

“我可听人家说过,它远不止这价钱。”医生说。

 

 

“你以前可说过,它值九百比索,”看见医生觉得诧异,上校也跟着说道,“它可是全省最棒的一只斗鸡。”

 

 

萨瓦斯对医生说:

 

 

“要是放在过去,甚至有人会出一千比索。不过现在可没人敢把一只上好的斗鸡拿出来斗,等他从斗鸡场出来,说不准就被谁一枪打死了。”他又转向上校,故作悲伤地说:“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老兄。”

 

 

上校点点头。

 

 

“好吧。”他说。

 

 

说完跟着萨瓦斯沿着走廊走了。留下医生一个人待在客厅里,被萨瓦斯的老婆拉住,向他请教如何对付“那些突如其来又使人莫名其妙的东西”。上校在办公室里等着,萨瓦斯打开保险柜,往所有衣服兜里塞钱,完了拿出四张钞票地给上校。

 

 

“这些是六十比索,老兄,”他说,“到时候鸡卖了咱们再结清。”

 

 

上校和医生一起走过码头前的集市,傍晚的清凉使一切似乎都开始复苏。一艘载着甘蔗的驳船正顺流而下。上校觉察到医生一副还是令人费解的无动于中的态度。

 

 

“你呢,身体怎么样,医生?”

 

 

医生耸了耸肩。



“老样子,”他说,“我想我需要看下医生。”

 

 

“冬天了,”上校说,“我肚里像快烂了一样。”

 

 

医生用绝非出于职业兴趣的眼光打量着上校,接着又跟坐在他们铺子门前的叙利亚人打了招呼。到了诊所门口,关于卖鸡的事儿,上校终于松口了:

 

 

“我是真的没办法了,”他解释说,“我们都快只能用人肉喂那畜生了。”

 

 

“唯一吃人肉的畜生,是萨瓦斯,”医生说,“我敢肯定他会九百比索把鸡再转手卖出去。”

 

 

“你真这么觉得?”

 

 

“我确信,”医生说,“这桩买卖他会做得像他跟市长签那张爱国条约一样漂亮。”

 

 

上校不敢相信。“他在那个条约上签字是为了保住他的小命,”他说,“那样他才能留在镇上。”

 

 

“那样他才能用半价把那些被镇长赶走的同党们的财产买下来。”医生说。在口袋里没摸到钥匙,他敲了敲门。然后望着一脸难以置信表情的上校。

 

 

“别太天真了,”他说,“跟小命相比,萨瓦斯对钱可看重多了。”

 

 

当天晚上,妻子就决定去买东西。上校陪她去了叙利亚人的铺子,一路琢磨着医生的话。

 

 

“快点去找到那些孩子,跟他们说鸡已经卖了。”妻子对他说,“别让人家最后才希望落空。”

 

 

“萨瓦斯回来之前,这鸡都不算卖掉。”上校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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